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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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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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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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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Flux - Ellie Goulding

           Dreams - Lyves


正劇後,OOC,很長

女神出新歌。想到另一個面向的結局。偷渡不少東西。

為已經失去情感的內心哀悼。略像一種寫了數十年的日記。


"Remember me in a simple way, not what I did or said."

"Thunder only happens when it's raining."

"And I'm still in love with the idea of loving you, it's a state of flux..."

"Have you in the dreams you like to sell."







【 Have With Lost 】 (上)







        坐在那間有著溫馨裝潢和難喝咖啡的咖啡店外,妳斜瞥了眼沉鬱得沒有一絲陽光能夠落下的陰暗天空,然後左右張望。

 

        無法理解Harold何以如此喜歡這裡,或許只是因為他與Grace共享同一份對咖啡的糟糕品味,天曉得。妳不真的知道,同時也想,自己大概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理解一個人──無論是之前偶爾會在這裡稍事休息的John,或是三不五時就被派來這裡外帶咖啡的Sameen。

 

        從戶外座透過窗戶望進店裡,妳的目光飄啊飄地,掃過一排桌椅,最終轉到那座傳統木製櫃檯上。因為坐著的緣故,妳突然覺得它有點高──這對妳跟John來說完全合乎尋常,即使是Harold也能好好點上兩杯咖啡,但對Sameen而言……哦,光想像那小個子臭著臉貼在櫃檯邊使勁踮腳的模樣,就能讓妳的嘴角不住上揚。

 

        在妳眼裡心底,這世界只有她適合所有關於可愛的形容詞……不是嗎?她肯定不喜歡每回都得雙手抵在檯面以維持高度,卻總是盡責,再不情願也會完美達成任務。

 

        啊……不只這事,是所有事。

 

        認識她以後妳經常想,是什麼讓她得以如此堅持,執著得幾乎像個笨蛋。

 

        也經常想,為何自己就辦不到?

 

        ──倒不是一生活到現在都順風順水,以致無須多少堅持便輕易被打倒,客觀來說,其實妳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更堅持並且執著,如今才能在經歷所有起伏跌宕之後也安然坐在這裡……以Root的身分。

 

        但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於感情就是無法堅持。

 

        即使已經不屈不撓地追在她身後那麼久了;即使她意識到這份追逐也悄然放慢腳步;即使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向後伸出了手任妳抓握;即使她最終……她終於願意拋去過往對自己唯一且確切無比的缺陷認定,願意放下自尊向妳傾訴所有不甘、痛苦與真誠思念,願意丟棄彆扭而讓自己掌心偎上妳的,而這一切……

 

        ……這一切足以使世上所有美好相形失色,讓妳的眼中只存在她,但是……

 

        妳說不上原因,此時此刻,只是冀望能夠逃離。

 

        在徹底將自己包圍的喧囂之中,妳後知後覺地望向順著屋簷落成的骯髒雨幕,只笑了笑,低頭啜上一口雙倍濃縮咖啡,放任極端苦澀覆滿舌尖,而後漸漸地、淡然地泛滿口腔。妳吞下它。

 

        然後又想,自己也沒有想像中來得瞭解自己。




///

 

 

 

        要去哪裡呢?

 

        轉眼間夜幕已沉,驟雨停歇後僅餘細微雨絲,手中咖啡在冬日低溫中凍結,妳茫茫然朝幾無行人來往的大路上望了會兒,再轉頭望去,赫然發現咖啡店也已打烊,木門與長窗都掩得密密實實,於是此刻,唯一與妳相伴的是冰冷、晦暗……與頭上一盞搖曳著昏黃光線的燈泡。

 

        是時候該走了。妳放下那杯半滿的凍結液體,翻過低矮木欄,走到在路邊停了一整個下午的重型機車旁。原本一切都很平常,可當看著後座上安放的兩頂安全帽、看著它們的漆黑顏色,妳恍然間竟有了那個人仍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不過錯覺罷了。搖搖頭,戴好手套後抱起其中一頂,妳推了推臉頰讓嘴角彎起,接著拉出繩子將另一頂緊緊綁縛在後座上,謹慎地一再檢查,直到確定它已經足夠安全、無論如何也不會飛掉後才跨上重機。

 

        只是、要去哪裡呢?

 

        催著油門的妳低聲呢喃,已經前進了,卻又在十字路口停下。

 

        右耳沒有傳來隻字片語,維持著紐約更換監視者以來的悄然靜謐。妳早已習慣,也便不再為此感到哀戚,但總是有些說不上的難受──路邊房屋沒有一扇窗亮著,而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彷彿妳是這座城市裡僅存生物,而唯一相伴的是這台車,與閃爍不停的號誌燈。

 

        ……說到閃爍……既視感使妳仰頭緊盯燈號,試圖從中讀取訊息,卻發現無論用哪種規則都無法將其解構成能夠理解的語言符號,所以放棄了,在綠色螢光之下向前駛去,即使無從知曉一路直行將到何處,但妳就是……這麼做了。

 

        因為妳相信一切仍在那位神祇的掌控之中,即使不能直接對妳說話了,也能依靠變更城市號誌燈控制妳的去向。可是這一路駛來,妳就只是不斷、不斷地向前邁進,連原因也不能知曉,就只是……不斷向前。

 

        妳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這樣繼續前進的話,自己終將抵達何處。

 

        可是妳相信,妳毫無理由地相信自己應當前行。

 

        就像、就像不久之前,妳執拗地相信那個女人終究會回到自己身邊,儘管前路充斥無數陷阱,而未來是一片宛若再也不會迎接黎明的殘忍漆黑,可是妳依舊相信,矛盾異常地深信著,它、或它、或者潛藏於這個混亂世界底下的本質規律,終將把她帶回妳的身邊。

 

        然後她會撈起那頂安全帽俐落戴上,絕對不會戴反。

 

        然後妳將帶她去到最為安全的所在,小心將她藏匿。

 

        即使此刻妳仍不知終點為何。

 

        ……即使,妳真的有些累了。




///

 

 

 

        那時,妳在車廂裡死命握住那隻即使激動也顯得脆弱無力的手。

 

        妳總是需要呼喚她的名字──Sameen、Shaw、Sameen──盡可能冷靜地、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個睡在軟墊上的女人真正逃離夢魘,直到她使勁睜開雙眼將面前的妳看清,直到她在猶豫中顫顫地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妳的面頰,以謹慎小心的描摹確認一切並非虛擬幻象。

 

        妳總是輕聲呼喚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真正明白自己已經安全。

 

        休息前也一樣。

 

        這並未使妳感到不耐。即使她總好強地嘟嚷著不要這種陪伴,但妳比她更加明瞭,唯有妳守在身邊,她所有無法以肉眼得見的傷痕才將獲得平撫、才將能夠安心沉眠──於是一如以往地追隨著那道背影,全心全意照顧她,即使深知這將刺傷她的自尊,但妳堅持。

 

        有時妳感覺她回來以後更像貓了,喜歡蜷縮在角落或某些黑暗所在,甚至有一次,她在妳忙於解決程式問題時就自個溜去車廂座椅下的空間睡覺。妳發現後有些氣惱,卻不願打擾就要落進安寧區間的睡眠,只能收來地鐵站中的所有毯子為她蓋上,希望她別因為地板寒氣而感冒。

 

        然後妳躺下,就在她的身邊,側著身子,安靜看她,接著沉沉睡去。

 

        但也就那麼一次。

 

        因為她醒來後發現妳掛著兩行鼻水,氣壞了,使盡全力把妳搖醒時,還一邊把所有還染著熱度的毯子推了過來,一邊板著臉唸唸叨叨地罵著妳的身體根本不適合睡地板,到底是什麼白癡念頭讓妳這麼做的。

 

        『因為妳睡在那裡嘛。』

 

        妳依稀記得自己半醒不醒時的委屈口吻,還無賴地抓著她的食指晃來晃去。

 

        『……以後別再這樣了,這不好。』

 

        八成無言以對的她張大嘴復又閉上,沉默許久才投降似地低聲吐出這句話。妳盯著邊說邊靠過來,直至與妳同處一方狹窄溫暖空間裡才停下的她,有點想笑,但又忍住了,最後只是伸出手,正大光明卻又小心翼翼地擁住她。

 

        『親愛的,還想睡嗎?』

 

        『……嗯。』

 

        她沒拒絕,於是妳點點頭,再一次、小心翼翼地伸出原本定在身邊的手,越過她的頸下、讓她枕著,讓她就此完全陷入妳的懷抱之中。妳感覺得到,那隻手悄然將妳的衣角收進掌心,逐漸平靜規律的吐息偎在妳的胸口,而總是緊繃一如弦上之箭的身軀逐漸放鬆、變得柔軟。

 

        妳感覺得到。

 

        她信任妳,她喜歡妳,以致願意在此放下所有戒備。

 

        ……究竟是什麼讓妳們從最初的劍拔弩張走到這裡?說真的,妳找不出真正原因──或者該說,妳與她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重大轉捩點,沒有電影般的戲劇化,純粹是妳與她選擇的每一步都讓彼此更加靠近,是無限疊加相互交織的因造就了如今的果。

 

        無論經過多少磨難,妳都對此心懷感謝。

 

        卻又開始害怕。

 

        ──會再次失去嗎?妳總是這麼問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的。妳會用盡全力保護一切。

 

        ──會的。

 

        妳也總是知道最終解答。

 

        ……因為歷史總是一再重演。




///

 

 

 

        妳很好奇,為什麼那間店還開著。

 

        由於Sameen格外熱愛那間店的三明治,妳很清楚它的營業時間,按理來說是早上七點到晚上八點,於是它在整條大街都熄了燈的此時此刻還開著就是件弔詭的事,但妳沒想太多,只是掉頭回去,向撐著頭快睡著的店員點了一份燻牛肉三明治。

 

        「不要美乃滋、噢,要很多黃芥末,還有辣醬。」

 

        面無表情的店員完美地達成所有要求,只是在遞出三明治時頓了頓:「這麼晚還給人出來買消夜?」

 

        她可能認出了妳,也可能是不認為妳會點這種玩意。

 

        妳沉默片刻,撐起笑容接過三明治:「我要吃的。」

 

        「那就多喝點水,不然這些玩意會要了妳腸胃的命。」店員聳聳肩,在妳退後時拉下窗口鐵門。妳覺得這口吻有點熟悉,但想再開口時鐵門已徹底關上,妳只好眨了眨眼,帶著三明治去到旁邊長椅落座。

 

        連路燈都壞了的昏暗路邊,妳雙手捧著熱呼呼的三明治,低頭咬下一口,辛辣刺激瞬間在口中炸開,妳卻只是安靜地嚼著,又吃下一口,然後是另一口。誰都不知道妳早已習慣這種足以殺人的口味,而事實上,妳知道Sameen所喜愛的食物差不多都會成為這種口味。

 

        妳都試過了,妳都知道。

 

        「半夜吃這種東西,不怕拉肚子?」

 

        木製長椅突然有了微微陷落,妳微怔片刻,卻無心去看是誰在這死去一般的荒涼世界裡來到身邊落坐,但搖了搖頭充做回應,只因為這道聲音沙啞著、低低的,有點像誰、有點熱度,於是妳願意給出一點……什麼。

 

        「我也很喜歡那間店的食物,妳看,即使他們老跟我一樣板著臉,卻會完美達成所有要求。」身邊那道重量輕笑著說道,妳點點頭,試圖專注在手中這塊三明治。「尤其是燻牛肉,我真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很好吃對吧?」

 

        舌尖刺痛使妳無法開口,只悶著懸在眼眶邊際那點溫熱,又點點頭。

 

        「但妳不必跟他們一樣,我是說、妳已經夠好了,妳不必……對這世界太過盡責,那只會帶來痛苦。」

 

        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折讓妳沒來由地感到氣憤,直想反駁,但喉頭在醬料黏稠中火辣辣地燒著,妳毫無辦法,只得捏著那塊三明治,慢慢地,讓它扭曲變形。

 

        「只是妳終究得選擇,對、選擇,選擇去到一無所有的天堂,亦或留在這個世界。」身邊那道重量稍稍靠來些許,當皮面質料觸上手臂,妳縮了縮,卻並不避開,只閉上眼。「……這個世界,有妳喜歡的東西吧?也有只為了妳而留下的人。」

 

        「……有嗎?」終究,在心臟開始扭絞時,妳刻意冷笑出聲,禁不住開了口。「我不是那種……我沒有那種足以使人留下的價值,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追求……即使是她,也不真的是為了我而留下,何況……」

 

        「妳為什麼不相信她?妳明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妳僵住了。更用力地捏著手中再不成形的三明治。它現在更像土司捲了。

 

        「我相信她,只是、我大概……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了解一個人。」

 

        沉默許久,妳在自己的矛盾話語之後聽見幽微嘆息,一如今晚被雲層掩蔽大半的月光,也如指尖與紙袋間僅存的微弱餘溫,它們都那麼輕,也都過於容易逝去。雖然現在真的不適合笑,但妳還是為自己這種無用詩人般的愚蠢傷感勾起嘴角。

 

        「不管妳怎麼認為,只要做出選擇,那就還有……無盡的時間能夠反覆驗證。」

 

        這次妳真的笑了,或許是覺得這話過度嘲諷,妳笑得用力,甚至讓眼眶裡那點可悲的淚灑落地面:「時間確實無盡,但生命有限──」

 

        「時間的長度不取決於物理,在於選擇。」

 

        那道聽來過於傷感的聲音讓妳頓住片刻,但還是搖了搖頭。假若選項自始至終僅只一種,而自由意志在此之前不值一提,那又何來選擇餘地?況且時間,就只是時間罷了,沒有任何事能夠改變它的向度。

 

        好不容易笑夠了,妳本想反駁這是毫無意義的哲學理論,卻聽見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在耳邊迴盪著越發清晰。

 

        時間無盡,生命有限。

 

        ──「生命有限」──

 

        是這一瞬間,左側胸腔驀然迸發劇烈尖銳的駭人疼痛,突兀且迅猛得使妳無法反應,它們衝進四肢百骸甚而每條神經將其完全佔據,更讓身軀隨之顫抖抽搐,僅過數秒便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妳再也沒能握住什麼,只感覺耳邊所有噪音無限放大直至轟鳴響徹,接著落進空白般的全然寧靜。

 

        唯有心臟在極端之間鼓脹緊縮的紊亂雜音狠狠穿刺著妳的靈魂,而妳知道它正被割裂、撕扯、破壞──

 

        這份無能形容的苦痛已經遠超意志力能夠控制的範圍,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按著心臟將其安撫,也不知道眼前景象何以成了馬賽克般的錯落雜訊,但這都不重要了,這一秒,妳一心只想把這副身軀蜷縮成一個無限渺小的點以將痛苦平息,於是跪伏在地,彷如正向神祇求取救贖的虔誠信徒。

 

        但從齒間一字一字拚著最後氣力吼出的,並不是神祇名諱,而是那些不懂訴說內心卻永遠值得信賴的男人們的名字,是「她」為自己取的名字,是……她的名字。

 

        「向度在於選擇,Root,妳不一定要留在這個世界。」

 

        當陌生雙臂將妳擁入炙熱懷中,極盡溫柔地,彷彿把這顆星球僅有的原諒、寬容與愛全給了妳,迫使妳毫無選擇地直面自身脆弱──當那道費盡血與沉默築起的高牆終究崩潰塌落成為一地土塵,妳哭喊出聲,像要把這一生積累的所有疲憊與傷痕全都粉碎般拚命嘶吼。

 

        「一直以來、妳很努力了,所以妳……可以選擇離開。」

 

        ──生命有限──

 

        「但妳……不想親眼看見未來嗎?就算不是這個世界的,但也至少得是……」

 

        而妳已然站在邊際。

 

        「妳和我的。」

 

        恍惚間望見遠方暴雨來到。

 

        ──妳使盡全力掐住喉頭。




///

 

 

 

        醒來時,仍有些暈眩的妳在狹窄房間裡望著木質天花板,有些茫然。

 

        舉起雙手,眼前變得很小的掌心使妳困惑,但困惑沒能持續多久,當一種亟欲逃離的衝動逐漸蔓延全身,妳甩了甩頭便翻下床,但一打開門,就撞進一個女孩懷裡。

 

        「嘿!Sam!妳要去哪裡?妳該好好休息的。」

 

        熟悉無比卻又陌生得彷彿此生未聞的嗓音讓妳硬生生僵住了。

 

        片刻,妳抬起頭,迎來一張自己銘刻於自己童年裡從未褪色的青春臉孔──妳無須任何猜測或思考便認出來人──Hanna Frey。

 

        長廊簷外一群鳥兒掠過朗朗晴空,而面前那雙溢滿柔軟的美麗瞳孔裡只存在擔憂與關懷。妳傻住了,她則皺著眉不斷地碎唸著妳這麼草率地離開保健中心有多危險,卻又不把妳推回原處,只擁住妳的手臂,恍若此前無事發生般帶著妳去到洗手間,而妳,在洗手台的鏡面中將自己的容貌看清。

 

        「……妳還活著。」

 

        下意識低語道的妳捏住鼻樑。妳認得自己十六歲時的模樣。這不符合現實。理不清現下情況的妳只壓低頭假裝洗臉,捧著水打上面頰,一次又一次。這短暫須臾間,妳突然就安下心來,妳想,她並沒有改變。

 

        她還活著。

 

        「我會活著的,只要妳也選擇活著。」

 

        這回應詭異得使妳起身,舉臂抹去臉上所有水滴。

 

        而視線裡的她正逐漸變得透明。

 

        「妳知道嗎?這從來就不是妳的錯,我只希望妳記得我。」

 

        以為這是幻覺的妳使勁眨了幾次眼,可她的身體變化並未停止,伸出了手的她正從一幀實像漸次消散。急轉直下的事態讓妳嚇著了、不知所措,只慌忙地跟著伸出手,想握住那依然小得可憐的手,卻屢次撲空。

 

        「Hanna!妳要去哪裡?妳不是還在這裡嗎?妳──」

 

        「只要妳記得我,我就活著,妳記憶裡的我……是最好的。」

 

        原本那樣具體、還能勾住妳的手臂的Hanna Frey就在這一瞬間成了被逐格抹除的像素聚合體,而妳除了試圖擁抱她的殘像,再也做不到任何事──也就是這一瞬間,妳明白了所有努力都是徒勞無功,妳甚至連一點碎片都無法留住。

 

        「謝謝妳總是陪著我,Sam……不,Root。」

 

        「Hanna!別走、妳、我還沒──」

 

        早被深埋六呎之下的記憶破土而出,化為巨大風暴襲捲而來──它震撼整片大地,將遠處房屋連根拔起、吞噬路徑上所有物事,但妳並不害怕風暴,只是不斷向前走去,即使明知毫無意義也不斷揮著雙手想要擁抱、想要訴說。

 

        妳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妳得活下去,才能記得我,對嗎?」

 

        ──妳不在了,我也就真的不在了──

 

        隨風飛舞的棕色鬈髮之前,她異常鎮靜地偏著頭,永遠不變的美麗微笑上染過些許不可解的淺薄憂傷,而妳只想告訴她不是的、還有其他人始終惦記著她、還有──只是有誰從後頭猛然將妳抱住,將妳扯離這一切。

 

        妳仍拚命伸長著手,卻只能在嘶啞哭喊中跌進那團炙熱。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身後不斷訴說歉意的擁抱比妳承受過的任何一次都要虛弱並且悲傷,但它也比妳經受過的任何一個擁抱都要牢固──眼見前方那道甚至拒絕在夢裡出現的笑容即將消失殆盡,妳瘋狂吼叫著企圖掙脫桎梏往前衝去,卻怎麼都掙不開──精疲力盡的妳,在整個世界被風暴毀滅的最終,只是想起那個十數年間無人願意正視的結局,許久,軟弱地跌坐下來,依在那個陌生懷抱裡低聲啜泣。

 

        是的,她再次消失了。妳噙著無能止歇的淚水,又哭又笑地望著那片已無一物的虛無空洞,不能也不願知曉自己身在何方,只恍然向著前方,然後見到自己大人時的掌心,和闇夜裡斜散地飄零而過的驟然陣雨。

 

        妳聽見自己迴盪著漸次趨弱的乾癟笑聲。

 

        長大了又有什麼用?

 

        依然只是害怕著,害怕失去,蜷縮著,依然什麼都沒能握住。

 

        「……是的,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Hanna……」

 

        咬緊牙關不斷顫抖,縮起身子,放任過往的懦弱與無力將自己包圍,想起那個既小又沒用的、悲慘的Sam,想起當初無能堅持找出真實的自己,想起那些親手寄出的書本,想起最終……過了十幾年,甚至都不是妳讓關於Hanna的真相水落石出,妳總是沒做出正確選擇──事實上,妳從未做過正確選擇。

 

        妳多麼希望這個世界就此將妳放棄。

 

        但那個懷抱依然安在。

 

        妳在染滿鮮紅的模糊視線裡想,自己是如此沒用。

 

        但為什麼,仍然有人願意將妳擁抱?




///

 

 

 

        『妳為什麼就喜歡抱著我睡覺?』

 

        『我有嗎?』

 

        『有,每次都這樣,還老是把腳跨上來,我是妳的抱枕嗎?』

 

        從背後抱著正不耐煩的某人的妳想了想,決定不回答,只是湊進前方暖暖香香的她的頸後咬了一口。怎麼說呢,妳不覺得她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每次她都睡得很好,醒來時還會惡趣地拍拍妳被她睡麻的手臂。妳有抱枕、她有頸枕,很公平啊。

 

        『喂,妳是不是不想回答我?』

 

        『嗯,不想,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Root。』隱約感覺身邊這個女人有些什麼想說,於是努力撐了會兒,而就在朦朧睡意徹底覆蓋意識與理智之前,聽見過上許久才被喚出的妳的名字。妳用上最後一絲意志力吐了個代表回應的單音節。嗯,妳說,嗯。『妳是不是很喜歡我?』

 

        『嗯。』妳又說。

 

        『這不太好。』

 

        沉靜片刻後的她的聲音不再冷靜如常,悄悄迴盪著些許屬於不安與孤寂的雜音,甚至一種對於抗拒的無力感。而無論是這些,又或者是小心翼翼藏於誠懇之中的溫柔,都讓妳有點難過。妳沒有餘力去想更多,僅僅是將她抱得更緊。

 

        『我知道。』


        『……妳要勒死我了。』


        『我知道,親愛的。』

 

        『即使知道,妳還是……會繼續下去嗎?』

 

        『嗯。』

 

        妳正經八百地回答,不存絲毫猶豫,像這一切再正常不過,如此普通、如此自然。

 

        『……晚安,Root。』




///

 

 

 

        ──晚安──

 

        妳在長椅上醒來時,做的第一件事是發抖。

 

        太冷了,即使遠方晨光透過樹梢照來幾絲橘黃,也無法阻擋身周寒氣,尤其是在妳睡著的期間裡似乎下過雨,街道、地面……整個世界都溼答答的,除了妳。幾乎凍僵了的妳使勁按著椅板坐起身,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第一次那麼希望自個那台重機上綁著毯子,但現實是沒有,所以妳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強迫自己離開長椅,踉蹌著前往對街那間咖啡店。

 

        冷死了。怎麼會這麼冷。莫名其妙。

 

        幾乎是用撞的開了店門,迎面而來的暖氣讓妳懂了救贖這個詞彙的真正意涵,生平第無數次感謝二十四小時咖啡店的存在。打著哆嗦對店員點了杯特大熱咖啡,妳回頭想找座位,卻一眼看見不該存在的女人。

 

        妳皺起眉,一時間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或者這是寒冷帶來的幻覺,但眨過幾十次眼,那張化成灰妳都認得的臉孔依然存在。

 

        呃。

 

        這實在……太詭異了──被眼前的超現實景象震懾得無法動彈,而大量錯愕與疑惑瞬間充塞腦中,妳本想轉身離開,但猶豫許久,想一探究竟的念頭竟覆過了恐懼,妳還是緩緩走到她對面,保持謹慎與禮貌地開口詢問是否能夠在此落座。她從報紙裡抬頭,拋出一個友善微笑,接著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

 

        得到允許後,仍感覺太不真實的妳拉開椅子坐下,並偷偷觀察她的狀態:氣色良好、儀容整齊、姿態從容,最重要的是那雙淺棕眼眸不再混濁,一片清澈……看起來很不錯,但為什麼?妳不理解。

 

        「妳還好嗎?妳看起來凍壞了。」她的神情浮現一絲擔憂,而妳僵硬地搖頭。冷歸冷,但妳現在的狀態比較接近被嚇壞。「下次別再穿這麼少了,會生病的,妳可不想變得跟我一樣,嗯?」說著她便拿起身上披肩,越過桌面直接將它裹在妳脖子上。

 

        至此,妳是真的嚇壞了。

 

        倒抽口氣後維持好一陣子沉默,好不容易恢復行動能力的妳下意識碰觸仍有餘溫的披肩,又猶豫片刻才訥訥地道了聲謝。

 

        觸感是真的、溫度是真的,可一切都太不真實。

 

        「……妳、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困惑在來得及變得委婉以前便已自口中衝出,妳意識到後頓時尷尬得不知所措,剛好熱咖啡送到桌上,就連忙捧起它想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順便暖暖身體,卻因為喝得太急而燙到舌頭,反射性地縮了下脖子。

 

        她相當自然地把自己那杯涼水推向妳,溫柔神情上也有了些許困惑:「為什麼?Sam,妳在說什麼?我們約好在這裡吃早餐的,妳忘了嗎?」

 

        ……早餐?

 

        不存在的約定使妳皺起眉,還想說些什麼,但她清醒著、好好地坐在那裡的安適模樣將一切緩和,讓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從心底蔓延擴散,於是妳閉上嘴。妳不清楚這是喜悅、悲傷抑或兩者共存,卻很清楚自己想要這段時間持續下去……至少,再久一些。

 

        又搖搖頭,妳努力勾起一點點笑:「沒事、抱歉,是我記錯了,妳……呃、最近過得好嗎?妳看起來精神不錯。」

 

        「很好,Sam,妳呢?很久不見了,都在忙些什麼?」雖然這麼說著,微偏著頭的她的眼裡卻沒有絲毫責備,僅是耐心等待回答。而妳在桌底下的雙手交互抓摳著,只想著無論是哪一種探望,自己確實很久沒去看她了。

 

        十指依然冰冷,妳的心臟與臉頰卻因羞愧而燒燙起來:「沒、沒什麼……就是工作而已,抱歉,有時候我就是……太過投入了。」

 

        妳感覺自己音聲細如蚊蚋,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刻般有著奪門而出的強烈慾望。


        罪惡感正在胃裡和著酸液燒灼。

 

        「不必抱歉,能夠全心投入工作是好事,況且妳也需要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總待在我這把老骨頭旁邊。」她笑了起來,臉上那些並不明顯的皺紋全擠成一團,但低下頭的妳抬眼悄悄看著,竟覺得這抹笑意比那杯仍在冒著蒸氣的咖啡更加溫暖。妳有點想哭,可只是更用力咬著下唇,安靜忍耐。「妳已經照顧我夠久了,Sam,別道歉,妳是這世上最好的。」


        妳怔住。

 

        ……她在說什麼?

 

        ──最好的?

 

        剛抑下的情緒瞬間回湧而上,妳猛然抬頭──張大了的嘴一開一闔地顫抖著,當千百萬種相衝矛盾的情感衝上腦際,蒸散霧氣一剎那將眼前所有徹底模糊,妳難以置信,雙手更用力地摳扒著幾乎要從自己雙掌刨下血肉──妳想問她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說這種話,為什麼不像以往一般責罵妳的缺失,然後……

 

        然後妳便能心安理得地……

 

        「……我一點都不好,我恨過妳。」

 

        妳有千百萬句質問與憤怒,但最終,所有一切都只勾勒成嘴角一點震顫,與那似笑非笑的誠實以告。

 

        僅僅是因為那雙有著妳完整身影的雙眼。

 

        「我知道,我看得出來,這是我應得的。」神情閃過幾許失落,她搔搔臉頰,卻還是生硬露出笑容,伸出了手擺在桌面,然後閉上眼。妳看向別處。「老實說,妳剛出生時,我恨過妳,怪妳奪去了我原本的生活,但我也……很快就愛上了妳,因為妳比我所能想像的一切都更加美好,甚至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只是……對不起,我沒有給妳更好的生活,所以……」

 

        她擱在桌上的掌不知何時握成了拳,妳咬著牙,在朦朧中望著,彷彿也望見了一種巨大的痛苦與後悔,於是伸出手,但就要觸上之前,顫顫地、又收了回去。

 

        「是我的錯,Sam。」

 

        妳不知道怎麼面對這種事。

 

        撫著披肩,妳只是想起一些久遠得泛黃的零落片段──關於年幼時的徬徨無助,關於年少時承受的龐大惡意以及永無止盡的孤寂、憤怒與狂躁,關於那些寥寥無幾的、真的需要一個擁抱的日子,而大部分時候,這個女人都不在妳身邊……或者該說她在,但也不在。

 

        ……可是妳也……只是想起那些她狀況比較好的日子,妳們會有一些如同正常家庭的快樂時光,即使那總是轉瞬即逝,屈指可數。

 

        多與少該是極易劃分的,然而此時此刻,哪邊在心上鑿得更重,妳不知道。

 

        妳能對所有代碼行序抽絲剝繭,但對於「這個」,卻永遠無法理清。

 

        ……又或許它們自始至終就是一體,從來不能分離。

 

        「所以妳……別責怪自己,妳已經做得夠多了,親愛的……是我不好,那些年裡我應該要……應該要想盡辦法好起來、我還能做得更多,卻放任自己……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補償這一切,可是並不代表我不愛妳……」

 

        當她不斷訴說歉意,當她終於將愛表露,當一點透明從那眼角滑落,妳放棄了。

 

        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住拳頭,妳扳開她緊握的十指,輕輕將掌握住。妳感受著她皮膚上那些鬆軟皺褶,撫過它們。

 

        「我一直……等著妳說這些,但我早就已經……不恨妳了。」

 

        這是真的。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第一次,當放學回家的妳看見始終苦於情緒疾病的母親把所有多餘藥罐扔進袋中綁死,接著怒氣沖沖地衝出家門將其扔棄,然後回家,直直瞪視著摸不著頭緒的妳好一會兒,卻一語不發地跪了下來抱住妳放聲哭泣。

 

        她沒道歉,也沒說什麼煽動人心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哭,於是那個瞬間,還背著書包的妳突然明白了,妳的母親不僅僅是母親,也是一個、和妳一樣脆弱無助且孤單的孩子,甚至背負著更多尚未癒合的傷。妳感覺到她是那樣不知所措,卻仍用盡所有氣力真誠地愛著妳、溫柔地擁抱著妳,於是也就這麼輕易地抱住了她……原諒了她。

 

        可這樣的原諒,與親耳聽見歉意畢竟是兩碼子事。

 

        所以、這個剎那,妳過去拚進此生意志死死掩埋在某個深處不能釋懷的空洞哀傷終於得以解放,而驕傲、自尊與孤寂築起的牆在和解之後開始崩落,所以妳只是哭,只是握緊了溫暖得前所未有的手,感受那份過往無從拼湊完整的愛,然後看著灑落桌面的點點滴滴,再次搖頭。

 

        「那都是過去式了,我已經懂得更多,我不恨了,所以、妳也別難過了,好嗎?」在輕嘆後放軟聲調,安慰著面前那個淚水越落越急的女人,妳不禁感到慌亂,幾乎要傾向前去為她撫去那些傷痛,但她卻搖了搖頭。「……我、我──我愛著妳,真的,Iris……」

 

        「謝謝妳,我只是、對這一切感到後悔……」

 

        之後過了多久呢?妳不知道,感覺像是走過整整一個世紀,不知何時妳已坐到她的身邊,輕聲呢喃著關於愛的語言的她抱過妳,妳也回擁住她,妳們抽光了店員偷偷放到桌邊的面紙,在片段話語的來往之中緩緩平靜下來,接著她突然問妳現在有沒有交往對象。

 

        ──呃。

 

        話題轉移來得猝不及防,妳怔愣著支支吾吾,一時無法回答,只得絞盡腦汁想了想,但怎麼也無法確定那是否算得上交往,結果回答是沒有。可是又想了想,妳告訴她,現在有喜歡的人。

 

        「他人好嗎?對妳好嗎?不好的話我可是死了都會去糾纏他的。」她這串正經八百的話逗得妳笑了出來,妳想說答案都是肯定的,但首先糾正了代名詞的性別。「噢、噢……『他』是個女人。」

 

        她似乎為此迷惑了,「她是Sameen Shaw,她很厲害的,擁有一切妳想像不到的技能,譬如可以莫名其妙掙脫手銬、只用一根鐵棍就擊退幾個歹徒之類的……呃。」妳連忙說道,壓下了告訴她自己從沒真正對男性動過心的念頭,然後才發現這些描述在她耳裡可能會建構出一個詭異形象。「她很漂亮、她……她本來很討厭我,卻也很照顧我,後來經過了很多事情,我們……」

 

        覺得無法以言語描述一切的詞窮的妳開始找手機,想給她看照片,因為不想讓Sameen在她腦袋裡變得很奇怪,但隨即想起自己根本沒有Sameen的照片,一張都沒有,結果只能沮喪地垂下肩。

 

        「別緊張,Sam,我只是沒想到,但性別或者她有多厲害並不重要。」她握住了妳的手,堅定力道為妳帶來意外勇氣。她稍頓了會兒,微笑著搖搖頭:「重要的是,她也喜歡妳,對嗎?」

 

        這真是個好問題。妳歪著頭努力思考:「……應該是吧,我不太確定,但她願意把自己最喜歡的槍借給我,而如果我吃光她的食物,她不會揍我──呃、我是說,她會氣呼呼地追著所有偷吃她食物的人打,儘管只是一小口也會,但對我只會翻白眼,有時還會送來食物盯著我吃下去,如果我忘記吃飯的話。」

 

        這下換她偏頭了:「她聽起來很喜歡吃,但更喜歡妳。」

 

        「……好像是這樣?」妳從沒認真想過這事,但聽起來確然如此。

 

        「那她在哪裡?」

 

        她問,而妳頓時怔住了。

 

        ──在哪裡?

 

        妳驚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只得愣愣地回頭望著她,卻發現方才遞出所有溫柔的、具體的她此刻正逐漸消逝,就像妳遇過的所有人、就像Hanna、就像──

 

        「妳要去哪裡?」驀地慌了,妳只是死死攥住那隻仍然相繫的手,但當手中溫暖也漸次消褪,產生既視感的妳不顧一切地抱住了她:「妳要去哪裡?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問妳、還有很多話想對妳說……別走!Iris,別離開我──」

 

        「我一直知道妳比任何人都特別,也為此驕傲──妳很敏銳,永遠能夠察覺別人無法發覺的地方,所以始終希望妳善用這份天賦,我也相信妳做得很好……即使我來不及看到了。」

 

        「……我根本就……」

 

        「但看到的越多,也代表必須做出更多選擇……別讓自己後悔。」

 

        眼見她即將消逝殆盡,妳哭喪著臉咬緊牙關:「我該怎麼做?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做出選擇?為什麼連妳也是這樣?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我沒有資格告訴妳怎麼做,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妳還有想要完成的事,有一個深深喜歡的人,那就不該停留在這裡,去找她,Sam。」

 

        「那妳呢?妳要──」

 

        「時間到了,我已經是歷史了,妳只要記得這份愛,然後往前走,走向未來。」

 

        望著那抹變得模糊甚至透明的微笑,妳無助地想自己根本不知道未來是什麼,畢竟以往曾得以視見的粲然明朗,此刻只是不存確信的無際黑暗。

 

        「妳得選擇未來,親愛的……那才是妳該在的地方。」

 

        懷抱之中徹底空蕩的那一瞬間,無法再次接受這份失去的妳也徹底失去所有氣力,只茫然瞪視著她曾存在而此刻空無一物的座位,然後沉默,看著、想著、猜測著,偶爾望向窗外彷彿將落過整個永恆的狂烈暴雨。

 

        那一晚,妳待在咖啡店裡,等著不會到來的打烊時間。

 

        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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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you have?

what you lost?

I dont ever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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