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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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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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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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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1. 私信
  2. 归档

BGM:Salt Skin - Ellie Goulding


正劇向,411後的What If。忘記說OOC。

謝謝祝我生日快樂的,謝謝記得我的詢問而回應的。

醒來之後突然覺得說一大堆好像也沒用,或者要說也不該打在這篇,所以一句話:如果你不想跟我或我的文有任何互動,點下右上角的取消關注然後關閉視窗,就這樣。


"You're stabbed in the back, but you feel no pain."

"You're as bright as the sun and as calm as the moon."

"I don't know when you'll break, but it's going to be soon."








【 Coldest Warmth 】 (中)







        無盡迷宮裡的所有純白牆列都高聳入雲,望不見底,望不見出口。

 

        表面斑駁的軍靴包覆泥濘踩過荊棘,妳漫無目的地拖著身體前行,遇到一些人,一張張陌生臉孔以悲傷神情重複敘述同一故事,斬釘截鐵地道出妳的真實身分:因故離職的前醫生,加入海軍,被轉介進入情報單位,最終因著「賞識」去到Samaritan身邊,交出輝煌成績,成為特別部隊裡的首要執行人。

 

        他們說後悔派妳去臥底;妳想自己何時需要誰的賞識。即使這一切故事都與腦內回憶徹底相悖,他們只說那是因為妳被洗腦了──另一些他們,在妳潛入臥底時施行了這種萬惡不赦的行為。

 

        (真的?)

 

        妳屬於Samaritan,敵對的The Machine則是渾沌根源,她的從者與創造者亦同。看看這座城市,擁有八百萬人口的美國心臟,失去秩序、混亂不堪、宛若煉獄。

 

        (是真的吧。)

 

        『但我記得……』

 

        上一刻妳在迷宮裡絆倒,下一刻,各式大小儀器擱在將妳束縛的病床旁發出嘈雜響聲,光耀得過度刺目的手術燈照得妳睜不開眼,而從手臂拔出的針筒落在由複製品組成的山堆上發出無趣聲響,連接無數異色電線的薄片貼上妳的腦、妳的手、妳的心臟。

 

        『……我還記得……』

 

        『不,那些都是假的,Agent Shaw。』

 

        注射、電擊、重複影像與吵得要命的碎碎念。無數次,他們說這是為妳好,是讓妳想起真實自我的必行歷程,因為妳被洗腦得太過徹底,他們毫無選擇只能進行最後反擊手段。冰冷、劇痛、噁心與麻痺佔據身軀,妳毫無選擇只能瞪著不斷旋轉的天花板。

 

        (隱約記得有個人也這麼對妳做過。)

 

        (灼傷、針、昏迷、電流。)

 

        (頎長的、神經質的、美麗並且強大、討厭又無法討厭的……)

 

        每天下午都將出現在病床旁的老人拿著一些照片,『親愛的,想想吧,妳記得的全是假象,真相是他們對妳演了一齣世紀大戲,只因為妳太強大──』照片上有一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下一張的男人稍年輕點、只是要笑不笑的表情挺惹人煩,再下一張……『尤其是她,記得她的名字吧?Samantha Groves,但妳應該更熟悉Root這個稱呼。』

 

        死氣沉沉的方框裡頭裝著一個年輕女人,臉龐清秀美麗,有一頭打理整齊的褐色捲髮,淺棕瞳眸裡隱約泛著從照片也能感覺到的驕傲、銳利,甚至狂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認識這些人的妳渾渾噩噩地點頭再搖頭。她的鼻樑很挺,很漂亮,那雙勒著輕浮笑意的薄唇使妳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是她嗎?)

 

        妳不自覺伸出手,即使吃力,也讓指尖輕輕觸上照片裡的她的臉頰。

 

        就一剎那,視線裡猛然充斥從未熟悉過的迷濛霧氣,妳因此張大了口,但……到底想說什麼呢?到底……想對這個女人說什麼?

 

        『哦……Ms. Shaw,妳真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妳引以為傲的精密邏輯都消失了,顯然她破壞了妳,非常徹底,不是嗎?或許人格障礙能被治療?畢竟淚水是情感與弱者的象徵──可惜我不相信。』

 

        板著張臉的老人伸出手,黑色皮革在妳臉上擦過留下刺鼻氣味,拿著照片的另一手則鬆開,毫不在意地讓它們飄落在地,接著踩住。妳眼睜睜看著,為此感到一股最為熟悉的純粹憤怒從胃底竄升直至腦門轟然炸開,於是起身大吼,卻隨即被壓回床上。他抿起唇,望著妳的眼神滿是同情憐憫。

 

        『Sameen,妳得早點記起自己是誰,Samaritan還在等妳。』

 

        (妳究竟是誰?)

 

        他離開了,留著一地照片,腦內完全混亂的妳死死盯著它們,盯著那個女人。

 

        (她又是誰?)

 

        (為什麼每次都想記起她的身分?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張照片都亟欲碰觸?為什麼有一些秘密總死命要自己不能透露,而那顯然與她有關?為什麼妳記得她卻又不記得她?她究竟是誰?她重要嗎?妳短暫的生命中有任何一個人如此重要嗎?)

 

        『……Harold Finch、John Reese……』

 

        (是她重寫妳的性格與記憶,亦或是妳心甘情願成為俘虜?)

 

        再次開啟的電流逐漸增強,竄過每條神經大肆撕扯破壞,妳猛烈掙扎著想要脫開禁錮,痛苦難耐地發出毫無意義的斷裂單詞,全身肌肉都因此震顫抽搐,體內某處卻升起異常執著堅持,無論如何也不轉過頭,就讓視線留在那張照片上。

 

        (這到底是第幾次了。)

 

        妳凝視她,妳看著,妳渴求著。

 

        (只是一張照片,妳卻覺得能在她的眼裡看見自己。)

 

        『……Root?Root……』

 

        (她在哪裡、還安全嗎、是否仍然……)

 

        (…………)




///

 

 

 

        妳總是覺得她太輕了。

 

        ……記憶裡的她瘦得好似狂風颳來就會飛走,現在更慘,妳背上發出細微呼吸聲的她虛弱得可怕,輕飄飄的,像幾張纖薄紙片的聚合體,面容枯槁憔悴如同死期已至。除去物理傷害以外,妳並非刻意虧待她,但她老是不乖乖吃東西,只喝少許的水,才成了此刻模樣。

 

        幹嘛這樣虐待自己。妳不屑地想,揹著沒有意識的身軀一步步拾階而上。但仔細想想,記憶裡的她大概從來沒有善待過自己,滿腦子只考慮到那台機器與那個男人,永遠都為任務日夜顛倒、伺機而動,永遠不在乎吞進肚子裡的是什麼……雖然另一方面來說她比誰都挑食,總只吃那些綠油油又沒味道的菜葉類,喝不加任何調味的純粹咖啡。

 

        (……好像妳對她真的很熟悉一樣。)

 

        今日稍早,氣惱至極的妳最終沒有扣下扳機,讓子彈穿過她的眉心之間──某個不是妳也不是她的人在妳腦海裡瘋狂嘶吼著叫停,妳甩不開那道聲音,結果只憤怒地丟開槍,抓起桌上那塊總是備而不用的電擊器,下意識避開心臟,直直壓進她的腹部。

 

        閉著雙眼的她半聲未吭,只在鐵椅上抽搐著,接著便失去了意識。大概吧,妳不知道,僅是坐回她對面的老位子,趴在桌上靜靜望著她歪著頭默然一如死屍的模樣。老實說,妳討厭這樣,她會開口的時候比較有趣,儘管總不吐實。

 

        只是一個座標,一個地理位置而已……都被台機器放棄了,為什麼不說?智商分明很高,為什麼執著得跟白癡一樣──數日以來,妳在無需應付她的時刻裡不斷思考,離開地下室,讓不斷累積的啤酒瓶排成軍隊形狀,然後回到地下室,看著她或清醒或昏迷的模樣,繼續思考要怎麼做才能讓她開口。

 

        直到現在妳尚未使用更殘忍的酷刑,原因只是……妳只是認為若槍傷造成的疼痛都不能使她招供,那麼其它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僅會讓她的死意更加堅決(她好像從沒在意過自己死活),讓妳更加無法從那雙乾燥皸裂的唇瓣之間撬出有用訊息。

 

        說起來,起初妳以為自己能跟她在那間簡陋黑暗的地下室耗過天荒地老。

 

        但事情有了重大轉折。

 

        (妳正揹著她往光明去。)

 

        那是每分每秒不停累積著的疑惑與質問,每次她醒來妳都感覺慶幸卻又恐懼──她好似比妳更瞭解妳自己的原始姿態──她溫柔和緩而將猖狂壓抑般、即使痛苦也興味盎然的語調,她專注凝視彷若能直穿進妳腦袋的視線,全都使妳害怕。

 

        (但妳會感覺害怕?甚至感覺慶幸?)

 

        (……感覺?)

 

        為什麼妳在調整過監視器後便把昏厥的她塞進副駕座上,為她繫好安全帶,甚至毫不猶豫把那雙手銬解開收起──妳知道並非因為最後問句。就像……妳使用電擊器時下意識避開心臟,而這段時日以來妳有整箱應付不同狀況的針劑,卻始終把它擱在角落,拒絕使用,就連此刻也不想打入半點鎮靜劑以讓她繼續維持昏迷狀態,妳明白這全不是因為……

 

        (……因為是她。)

 

        (但她跟妳明明沒有什麼牽連。)

 

        (頂多是臥底時一個可靠的神祕戰友,但本質是敵人。)

 

        腦裡過度混亂,妳洩憤似地用力關上車門,回到地下室裡拿出早已退去冰涼的可樂,無意間望到一地累積髒污,便沉默注視(妳不去想她嘔吐的聲與形),最終轉身離開。車邊,妳倚在車門上吸著沒了氣只如糖水的可樂。

 

        門後是沒了束縛的Root。

 

        妳卻不害怕,只感覺安心。

 

        (穩定、寧靜──安全?)

 

        對著一望無際的沙漠翻了個白眼,妳想自己絕對是瘋了,或者先前被洗腦洗得過於徹底,才會決定在此時此刻這麼做,雖然Sameen Shaw不可能被洗腦。隨意扔掉空杯,回到駕駛座上發動引擎,妳注視前方無盡道路,腳壓著煞車。

 

        好一陣子以後,妳轉頭看她。

 

        (Root……?)

 

        思慮再三也或許根本沒有思考,妳只是伸出手,一瞬間,所有滾沸霧氣無可遏止地衝進眼眶,聲勢浩大地佔據一切視線範圍,於是指尖在蒼白輪廓前停下,呼吸逐漸急促的妳張大口,不懂自己為何直到此刻才憶起這件事──妳觸碰她,輕輕地、謹慎地,只讓尖端那一點粗糙肌膚顫抖著碰上柔軟面頰。

 

        妳感覺著、妳讓它停留、妳不能收手。

 

        (妳聽見無數次將自己呼喚的熟悉聲音。)

 

        幾許不可感的溫涼透過神經遞入,無光的厄夜之中妳閉上酸澀的眼,在思考迴路的盡頭佇立著,忍住咆哮慾望。

 

        (如果世上存在魔法,那句話便是咒語。)

 

        妳踩下油門。




///

 

 

 

        儘管次數不多,但妳也會有一些消沉時候。

 

        呃,所謂消沉是就世俗定義而言──窩在房間裡拒絕出門,掐斷所有來電甚至關閉手機,窩在床上床邊與酒精朝夕共處,讓電視播放出不具意義的各式音聲,任由它們充斥生活空間,無論日光月光照入房內都不理會──不過,妳只是純粹心情不好。

 

        (即使對無心無感的人來說,心情不好聽來荒謬萬分。)

 

        通常過兩天就會好了,妳自己知道。

 

        然而……某個可惡女人總會在這種時候大剌剌地破解門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大手大腳地闖進妳的隱私空間。是從何時開始的?除了第一次綁架以外,感覺相識最初她還不會這麼做……是妳鬼使神差地前去關心那道傷口時?或者更早一些?

 

        那次一定是過去職涯作祟吧。畢竟妳曾是醫生,既定儀式的希波克拉底誓詞都還深深印在腦海裡,導致無法不管那個一天到晚把自己往死裡推的女人……是啊,與任何私人感情都無關(妳天生缺乏,謝謝),妳只是發誓了,然後守誓。

 

        然而更早之前的事又如何解釋?譬如她還被關在法拉第籠裡時,譬如妳說服Finch把她放出來時,譬如……落入敵方手裡的她倏然消失了,無影無蹤,於是妳就連在被雙邊勢力包夾威脅時,都有那麼幾次想到她,脫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妳第一次意識到無法控制自身思緒。)

 

        (她只消存在便能拉扯妳每寸神經,彷彿無可抗拒之力。)

 

        妳當然討厭她,卻不能不管她。

 

        而或許就是如此,她才有了在妳閉門不出只管自顧自消沉時闖進的天大膽量──清晰記得第一次她橇動門鎖時,妳已舉槍對門準備將不速之客打成篩子,卻在望見那張無辜面孔時愕然半秒,接著忍不住翻過白眼。

 

        『午安,Sweetie。』

 

        妳克制著沒扣扳機:『誰准妳進來的?』

 

        『妳家門鎖不很難開,我想是它允許的。』用腳跟踢上門,嘴裡說著些討厭廢話的她高舉拿著兩個巨大提袋的雙手,仍是一派無辜,還一步步往妳走近。『如果妳不想讓我看見什麼糟糕景象,最好換個鎖,兩根髮夾就能解決的門鎖防不了任何人哦。』

 

        妳實在沒心情說話,依然拿槍指著她:『停下,現在往右邊轉一百八十度,出去。』但妳也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而事實上,竟然就是這點讓妳不那麼討厭她。『……再有下次我真的會開槍。』

 

        『妳開過了,丘比特之箭直接命中紅心了。』

 

        然而她所有鬧鬧嚷嚷的調情話語又讓妳直想殺了她。

 

        『聽著,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也哪裡都不會去。』妳覺得以一個心情萬分惡劣的屋主而言,這樣對非法侵入住宅的女人說話已經足夠客氣,不過她是不會領情的。『我想出現就會出現了,現在,出去。』像現在,妳已經下了第二次逐客令,她卻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好像本就住在這裡一樣,她輕鬆回身靠在沙發上,笑臉盈盈地抓著一包不明物體,伸出手,朝窩在床邊的妳伸得直直的,還晃了兩下。此刻才聞到炙烤肉類香氣飄散而來,妳挑起眉(真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妳),撇過頭不看她。

 

        『我帶了一打妳喜歡的啤酒,一瓶妳喜歡的威士忌,三份你喜歡的牛肉漢堡,兩桶爆米花甜鹹各半,幾部電影,都來自合法管道哦。』合法管道咧。妳瞪著床翻了個白眼,還是不願拿過視線餘光裡那個漢堡。她頓了頓又補充:『附加紅利,妳要什麼我都去買,而且我會安安靜靜,不吵妳。』

 

        (附加紅利聽起來很不錯,鑒於妳就算開槍都趕不走她。)

 

        如果安靜,至少妳可以當她是一件家具或者根本不存在,然後妳可以得到一大堆食物,反正酒也快喝完了。妳搶過那份漢堡當作成交訊號,她則衝著妳笑了笑,很快拿出那疊她所謂來自合法管道的電影光碟。

 

        『好了,這邊有American Hustle、Gravity、The Fault in Our Stars……』從她開始念片名這點發現她是要妳挑片,而她手中至少有十張,妳真的覺得這樣太吵,於是萬般不願地起身走過去把那些光碟搶過來,隨便挑了一片扔到她臉上。『哇,Her?我還以為妳會喜歡Captain America這類的。』

 

        (敢情她是特地來這裡看電影的。)

 

        『這話留給Reese吧,他領銜主演。關掉聲音,我不想看。』

 

        妳回到床邊開始啃還熱著的特大號漢堡,她則去到電視前東瞧西看。

 

        『以前妳的房間沒電視,現在這台倒是挺大,大約五十吋?我們親愛的特工終於對電視節目有了興趣?嗯,這台藍光撥放器不錯,有眼光。』

 

        『都是Finch買的,我從沒用過也不看電視,然後,記得妳的承諾。』

 

        她回身朝妳吐了下舌頭,倒是真的沒再開口。

 

        所有厚重窗簾都被拉上的妳的房間大概真很適合來場午後電影,陰暗空間裡妳依舊窩在床邊,沉默看著沙發一邊坐姿端正的她的背影,電視並未被靜音,還有一點細微聲響,但妳對此意外地毫不在意,竟不自覺注意起電影情節。

 

        那是未來世界裡身為信件代寫者的主角與人工智慧(哈!這可是確實存在)之間的故事……只是,那個人工智慧竟然叫做……Samantha?看到這裡妳挑起眉,不知道自己隨便一挑就挑到這種莫名其妙的電影。當她偏過頭發出沉吟,妳莫名緊張起來。

 

        幸好之後她就不再做出反應。

 

        (……幸好。)

 

        技術上來說,這是一部美麗的電影,運鏡挺好,然而妳看著所有即使在白日也嫌過於清冷的色調,聽著以無數對白堆砌起的場景,卻覺得這是一部非常寂寞的電影,即使妳壓根沒有這種感受,但妳知道。接著,主角開始和被裝在一個小小盒子裡的Samantha有了更多互動,甚至談起戀愛。妳忍不住翻了白眼,把手中垃圾丟掉,去到沙發的另一邊落座。她沒理會,僅僅是聚精會神盯著螢幕。

 

        這時看起來還挺開心的,主角帶Samantha去許多地方看風景之類,沒出現什麼能讓人難過的情節,於是妳拿過那瓶顯然要價不菲的威士忌倒了半杯,在無須飲落便能醉人的香氣中心不在焉地看著電影,只是用不著半小時,她也打開一瓶啤酒喝了起來。

 

        ……電影裡那個Samantha進化了,以非常人能夠想像的速度。

 

        然後,呃……她「外遇」了……而且是不可思議的龐大數目。妳聽見酒瓶相碰的清脆聲響,才發現地上三支酒瓶倒在一塊,而臉頰已然醺紅的她手上還有一支。過上不久,不斷進化的Samantha要主角讓她離開,深感悲傷的他仍溫柔地接受了。

 

        於是妳又聽見開瓶聲。妳不知道是否該說些什麼,甚至有點暴躁……她在難過嗎?或者不開心?因為被一部電影提示了結局?

 

        電影結束,字幕滾動,妳看向她。

 

        『……妳覺得這很蠢,對嗎?』

 

        『不,一點也不。』妳毫不猶豫地開口回應。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說謊,但總覺得……那台機器不會這樣的,雖然……不太懂得照顧自己唯一的模擬介面,但「她」的字典裡不像存在拋棄這個詞彙。

 

        她沒看妳,只是垂著雙肩、乾笑著,『不用安慰我,親愛的。』妳瞪過去,但她似乎毫無所覺。『對了,謝謝妳讓我待在這裡,等等想吃什……Shaw?』於是妳在酒精催促下,側過身體並伸長手,搶走她手上僅剩半瓶的酒,一飲而盡。

 

        (妳不承認自己還過度清醒。)

 

        『不,一點也不。』

 

        妳堅定地在她茫然的目光裡重申答案,然後想了想。

 

        (……她是來陪妳的。)

 

        (她確實……解消了一些什麼。)

 

        『不用謝,妳待在這……挺好的。』




///

 

 

 

        妳把她從副駕座上拖出來時,她有些不對勁。

 

        「醒醒,妳得洗個澡,妳很臭。」

 

        當然,她身上有著累積數日的汗水、血液與妳潑下的鹽水結晶。好似再無踏出半步的氣力,醒覺時總是話多的她連雙眼都未睜開,只依著妳輕輕點頭,讓妳把她帶進無邊荒野裡唯一一間破舊旅館。

 

        旅館主人挺好收買,但妳還是在把她放進房間後,出外剪掉室外箱上的所有電話線,趁對方不注意時摸走他的手機。回頭進到房間,在浴室裡放好整缸熱水,妳脫掉她的身上衣物,對遍佈身軀的所有老舊傷痕皺眉片刻,才橫抱起似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入浴缸,盡量讓傷處遠離水面。

 

        「我們……在哪裡……?」

 

        她終於說話了。「浴室,閉上眼睛,但別睡著。」妳把她的頭挪過來,靠著浴缸邊上,把一小罐洗髮精全擠到她的頭上。妳沒幫人洗過頭,但洗頭說到底就是這麼回事,沒什麼困難。「喂、Root,醒醒,跟我說話。」

 

        有那麼一個短暫片刻,整間浴室只剩下指掌擦過髮絲泡沫的聲音,與她的呼吸聲。妳直覺情況有些詭異,於是壓下她的頭拿蓮蓬頭猛沖,直想趕快結束清洗環節,檢查她,檢查所有的不對勁。

 

        妳盯著她的頭頂,「Sweetie、Sweetie……妳要我跟妳說話,真難得……」而她的微弱柔軟從水聲裡頭穿出,妳看沖得差不多了,便關起水,扭乾那把髮絲,蓋上毛巾。「想要我跟妳說什麼?說、嗯……Bear很好,男孩們也很好……」

 

        「……妳呢?」

 

        幾乎費盡所有力氣才好好地將她從浴缸裡抱起,放到床上用浴袍包住。從那問句後她便再不作聲,妳則揭開前兩日在槍傷處包紮好的紗布,暴露在眼前的卻是最惡劣事態──妳逼迫自己仔細回想這兩日中她的狀態,加以她現在的情況,判斷立刻出現。

 

        蒼白、低溫、感染;併發症。

 

        妳在過往戰爭裡看過太多同樣症狀。

 

        「我……Sameen……」

 

        「安靜!我沒叫妳說話就閉嘴!」身邊沒有醫療器具,也無任何可替代品,更發現自己雙手正在顫抖的妳怒聲吼道,把紗布完全扯掉的同時,她卻咧嘴衝著妳笑,以那過度蒼白的唇。汗水從妳額際滑落。「妳到底在笑什麼?我要把妳帶去──」

 

        「我不好、親愛的……」

 

        妳總是嚇不了她。妳有了片刻怔愣。妳總是……

 

        「但現在好了。」

 

        ──「現在好了」──

 

        (他媽的哪裡好了?)

 

        恍惚之間,妳第無數次想起自己感覺她如何重要,在除去各式儀器外一無它物且日夜不分的純白空間裡如何掙扎,每次碰觸那張照片的真實感受,在腦裡死命碰撞的真假記憶,所有藥劑、電流與催眠都除不去的,以及溫度。

 

        (儘管妳與她壓根沒有什麼牽連。)

 

        妳第無數次想起她在那難分日夜的地下室裡被自己拷問的模樣──清醒時大部分都笑著,望著妳的溫和眼神以常人而言該被歸入溺愛,無論受到何種傷害都不改神色,只是日漸虛弱,但仍然笑著、笑著……

 

        (沒有、沒有、沒有!)

 

        「妳最好說明『現在』是什麼意思。」

 

        咬緊牙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遺失這麼一個重大線索,否則無法向上級交差,妳只盡速把所有衣物套回她身上,帶上唯一行囊,再次橫抱起她,飛奔下樓回到車裡後座將她安放。

 

        「現在、就是現在,現在……我和妳待在一起……」她的溫柔在引擎咆哮聲中虛弱卻清晰地穿透進入妳的耳裡。就算是妳要她說的,卻也不懂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話的人,惹妳心煩。「不對……正確來說、是再次看見妳的瞬間開始……」

 

        妳不懂她在說什麼傻話。

 

        卻憶起下著暴雨那日,朝妳奔來的她。

 

        「……知道妳活著,我就好了……」

 

        (活下來、活下來、活下來。)

 

        (──言猶在耳。)




///

 

 

 

        停下腳步時,電影院的赤色招牌在妳眼前閃爍光亮。

 

        看著在售票口前的她,妳還記得不過半小時前敲門敲得跟要死人一樣的她神情如何嚴肅,在百貨公司那倒楣工作結束後回家飲酒的妳開門瞬間,把帽子壓到妳頭上,緊張兮兮地說有一個需要密切注意的對象,接著就帶妳繞過無數巷弄,徹底不顧追問,只是一個勁快步走著。

 

        『到底要幹嘛?』她扯著妳的袖子走進影廳時,妳不耐煩地問。

 

        『記得嗎?我們有一個需要密切關注的對象。』

 

        她依然扯著妳的袖子,在已然熄去燈光的廳中低頭四處掃視,最終把妳帶到一處兩人相鄰的座位上,『就是這裡了,接下來妳只要看電影就好。』落座後她壓低聲音說,暫且沒有廣告的巨大屏幕上一片黑暗,於是妳看不見她的側臉,只能說好。『這是老電影了,難得重新上映,妳沒看過的話真得好好看看。』

 

        老電影。

 

        妳在外頭時有注意到,票卷上印的不是任何院線片的名字。

 

        對這部電影存在稀薄印象,但沒看過,妳也就聳聳肩,安靜望著屏幕──出場的是一個顯然出擊前都會縝密計畫的殺手,哦、Jean Reno,妳知道他。然後他儘管不願也救了一個住在同層樓的女孩,她全家上下都被黑警殺了個透。妳甚至知道這部電影是在紐約拍的。

 

        腦內或許只存黑白的沉默殺手擁有一株隨他四處流浪的青綠盆栽,一個留著短髮、亟欲復仇的機靈女孩。女孩是自願被他擁有的,滿腦袋鬼點子的女孩或許愛著殺手。流亡的一路上,她總逗他、惡作劇、想讓他笑。老實說,妳真覺得這挺有趣,妳喜歡這女孩,也不知怎地,覺得自己有點像那殺手。

 

        『我希望在你內心深處,對我真的沒有半點的愛,』突然之間,她──Root──開口了,與電影對白同時念出,就像她看過這部電影已千百萬次。『因為只要有那麼一點的愛,你將會後悔你什麼都沒對我說。』

 

        (……什麼跟什麼?)

 

        (妳到此時才發現自己其實心不在焉。)

 

        賭命的俄羅斯輪盤遊戲,落淚的女孩拉下手槍保險,抵上自己額際。

 

        這一景讓妳的心臟瞬時縮緊(即使知道電影不可能在此時結束),同時握住手中能握的──不出半秒妳便發現那是她的手,不知何時與妳的在扶手上交疊──當殺手推開那把槍而子彈轟然砸爛立燈,妳鬆了口氣。

 

        然後,妳望向她,她仍直直望著屏幕,但是……反手握住了妳的掌。

 

        然後殺手教導女孩如何生存,甚至向仲介人指定把自己的財產交給那女孩。

 

        然後的然後,被包圍的殺手把女孩推進唯一逃生通道,保她安全,最終與那個毀掉女孩家庭的黑警同歸於盡。說不清何處將妳觸動,妳只是瞪大雙眼盯著螢幕,讓電影每秒二十四幀的畫面溜過視網膜,使盡所有理智壓抑想要怒吼的衝動,所做的僅是再次握緊她的手,而後發現握著妳的手同妳一樣用力。

 

        ……顯然是終局了。

 

        再過不久,妳看著女孩跪在地上,把那株青綠植物從盆底種進土裡。

 

        『我想我們都沒事了,Leon。』

 

        最終那句對白,妳聽見的唯一音源來自於她,她再次與電影同步低聲說道,於是妳轉頭望向她的側臉,看見脆弱眼眶裡頭浮動氤氳柔軟,而屏幕那端,終曲奏起,鏡頭拉遠,只照著那株植物與女孩,他們逐漸被巨大樹叢掩蔽,漸遠、漸遠……

 

        (這確實是個任務,儘管不是那台機器發出的。)

 

        毫無來由,妳使盡全力回握她好似要將妳掌骨粉碎的力道。

 

        (又或者並非毫無來由,妳知道她一直都在飄泊。)

 

        (甚至感覺得到她對於停留的渴望。)

 

        (但妳討厭她看電影如此入戲,像在看她自己。)

 

        『好了,結束了,我們出去吧,目標已經沒了。』以有些嘶啞的音聲催促坐在外側的妳,她低垂著頭似乎不願讓妳看見任何表情,但妳倏地起身,攫著纖軟手掌,直往出口走去。『今天這任務有點失敗,她都沒告訴我下一步要做什麼。』

 

        人群真正開始走出之前,影院外的巷弄裡,昏黃燈光下,聽見這話的妳止步回身,並皺起眉。頰邊仍有淚痕的她一臉迷惘。

 

        『妳喜歡這種浪漫?』

 

        (其實更想問今晚這事到底是誰的主意,但妳知道她不會對妳撒謊,頂多不提。)

 

        『……我只是……』

 

        (她只是想要真正的根,妳想。)

 

        出門時慌忙只穿著球鞋的妳抬頭往上看,覺得與踏著短靴的她差距有點太大了,這使妳氣惱,便攫住她的衣領往下扯,是時那張臉與妳的就只距離一公分,妳能夠接收她所有的呼吸,極近距離地凝視那對仍然泛著水光的眸。

 

        『妳喜歡這種浪漫?』妳追問。

 

        『……也可以說是這樣,但我更喜歡好結局……』

 

        妳鬆開她的衣領,轉而扣住她的頸後。

 

        無能克制地吻了她。

 

        『妳……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僅僅是柔軟唇瓣之間的相印,妳以為這一切即將不可收拾,卻是她先退開了。但妳沒放過她,只貼著她的唇低聲細語:『聽著,妳想要的一切我都沒有,感情、愛情、正常關係甚至美好結局……』

 

        是的,妳在警告她。

 

        (妳要她滾多遠是多遠,別自找麻煩。)

 

        她卻回吻,同樣短暫,只是用力咬住妳的下唇,撕扯,直到血液氣味清晰可聞。妳任她這麼做,沉默望進銳利瞳眸底下的淺薄哀傷。

 

        『別妄自揣測一個女人想要什麼,Sweetie。』

 

        (就在那一瞬間妳明白她的孤注一擲是那樣無藥可救。)

 

        『我想要的一切,妳都有了。』

 

        (……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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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Salt Skin這歌名,女神說,皮膚之所以會被汗水覆蓋是由於奮力奔跑,汗水最終留下鹽份結晶,至於為什麼要一直奔跑?是為了去到那個最特別的人身邊。

這兩部電影我都寫過。

Her 和 Leon

雖然說起來八成都算黑歷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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