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Unpredictable(/Acoustic) - Olly Murs, Louisa Johnson
AU,OOC。年輕真好。短篇。
"It's better when there's no one in control."
"We don't know which way it's gonna go."
"I like us when we're unpredictable."
【 First Step You Knew 】
「我現在二十一歲,然後、唔……興趣?擅長技能?大概都是電腦?數理?」
這個不存一絲烏雲的晴朗夜裡妳和Shaw坐在草地上隔著籬笆說話。
老實說妳──Samantha Groves又稱Root──不太清楚為什麼要這樣,畢竟妳們在稍早那通電話、那次「見面」以後就認識了,完全沒必要這麼做……但這是妳提的。完全就是。現在卻有點後悔了,覺得今天的一切都該倒帶重來。
這跟Shaw半點關係沒有,她不管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很棒,所以問題出在妳身上。
譬如妳在超級高溫裡應該理智地開著車去任何地方,那麼出現在她面前時就能維持一派優雅而非一塌糊塗;譬如妳應該更冷靜成熟些,講話不要結巴也別表現得像生平首次對某人一見鍾情(但似乎就是第一次);譬如……別那麼著急興奮像半分鐘沒見到就會死,直接走到人家家門前面要人開門還說什麼「有點想見妳」……
……最後那句簡直敗筆中的敗筆,Shaw一動不動足足三十四秒才點頭。
妳很會讀秒妳知道。
「十七歲,快畢業了,暑假結束就能回學校解決這些事,然後離開那鬼地方去大學,至於興趣……沒有。」
但妳壓根不知道這個第一眼開始就把妳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只有十七歲。
──十、七、歲!?妳的天啊!她整整小妳四歲!?這顯然是犯罪吧?呃,當然現在還不是但如果以後不小心怎麼了那就是了──妳錯愕至極地把下巴推回原位,透過木板間隙偷瞄對面盤腿而坐的她,慶幸自己稍早在離開前突然做出晚上九點隔著籬笆說話這麼詭異的約定。
籬笆、噢、親愛的籬笆,妳決定它從現在起就跟妳是好朋友了。
「但我喜歡吃東西,好吃的,還有運動,跟一些……刺激的事。」好、非常好,她喜歡的事情絕大部分都和妳一樣,好到不行,但等等,這是不是代表,過了這個夏天以後她就得回學校去了?因為她剛剛的說法就像這樣。「對了,妳的前男友還在騷擾妳嗎?」
妳聽到關鍵字回神,又呆住整整五秒鐘:「什麼前男友?」
「被我潑成白色的那傢伙。」
然後是另一個五秒鐘(妳就是一個碼表妳知道)。
呃,哦,但那──「那不是我男友!完全不是!」妳不由自主扯著喉嚨大聲辯解。完全搞不懂Shaw為什麼會覺得那個可怕又噁心的傢伙是妳男友,這太詭異了,那傢伙完全不可能是。如果妳要跟誰進入正經八百的交往關係也應該是跟她。妳繼續偷瞄她的沒表情臉:「妳為什麼會這樣覺得?他才不可能是!」
「妳握過他的手,我看見的,然後你們……」
腦袋運轉。腦袋停住。腦袋炸開──想到她很可能看見那晚情景的妳近乎崩潰。
「我只是遞給他資料!但他莫名其妙地想跟我握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妳這一解釋,對面就安靜下來了。這時候妳又覺得這道籬笆根本超過分,因為這道阻礙讓妳沒能完全看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難道她對妳也有一點點好感?不然幹嘛問妳「前男友」?但是否因為那事而退縮了?妳啥都不知道。
(可是妳很想知道,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想知道別人的想法。)
所以妳伸出手,穿越籬笆間隙,到妳沒能完全看清的那一端。
但這舉動似乎過度突兀,可能嚇著她之類的,於是好半晌妳和她和籬笆之間都只瀰漫著詭異得要命的尷尬沉默,然而,就在妳不斷在心裡邊讀秒邊暗罵自己又搞砸事情並要收回手的瞬間,她輕輕戳了一下妳的手心。
「妳是不是……喜歡我?」
過了三十四秒,她小聲問道。
面對直率問句,妳的心臟竟意外平靜,然後笑了。
「是的,從第一眼開始。」
///
Samantha Groves說她喜歡妳,從第一眼開始。
(騙人。可是像是真的。可是應該是騙人的吧。)
說真的,妳Sameen Shaw本不應該為這種毫無道理卻又堅定無比的話語動搖,因為這世界根本沒任何事能夠動搖到妳,但是……Samantha的語氣那麼認真誠摯,還悄悄握住了妳猶豫好陣子才搭上的手,所以妳相信了。
這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喜歡妳、追求妳的人可以從這個校門口排到那個校門口,他們也都一樣真摯,可是,不知怎地妳就是覺得這傢伙特別不同(絕對不是因為巨大小熊軟糖……大概)不同得難以形容到極點,所以妳接受了。
那夜妳們放開手後就沒再說話,道過晚安便各自回家,Samantha Groves也沒傳什麼給妳,只有一封晚安,在結尾有個黃澄澄的笨蛋笑臉。那看起來就像她本人。
有鑑於她大了妳四歲,其實妳還想問她更多事情,但那些字打了又刪、刪了又加,最終妳對自己翻個白眼,只回傳一句同樣晚安(重點:沒有笨蛋笑臉)。
照理說這沒什麼,但妳現在超級奇怪──即使已經知道只要跟Samantha Groves有關的念頭都會讓妳這樣卻沒法消解。在床上滾來滾去,又照慣例在睡不著時做了幾十個仰臥起坐或伏地挺身,可不管怎麼做,妳滿腦子都是隔壁那傢伙跟被她抓得亂七八糟的腦神經毛線球。這真的很糟。
所以妳打開手機連絡簿,妳打給她。
響到第五聲時電話被接起,「嗨,怎麼了?」妳猜她大概已經睡著了,因為她的聲音整個糊在一塊,聽起來極盡溫柔又想睡覺的樣子,還軟綿綿的讓妳的心臟暖呼呼地感覺超級奇怪,覺得自己在跟一團草莓口味的棉花糖說話。「怎麼了?Shaw?」
然後才想到自己大概吵醒她了。
「沒事,就……晚安。」
她淺薄而平靜的呼吸聲裡妳說得磕磕絆絆,像這話超級困難,但她只輕笑了下便和妳說晚安,卻沒掛上電話,好像在等妳,妳也好像在等她,不過……等什麼呢?妳搞不懂,最後嗯嗯兩聲,又猶豫一會兒才結束通話。
呃,一個晚上說三次晚安真奇怪對不對?
但妳根本不在意,因為該死的,妳終於睡著了。
///
妳認為自己不該一直傳訊息,這多少有點打擾。
但……Shaw昨天打電話給妳。她打給妳耶。雖然技術上來說是今天凌晨,儘管只是打來說了句晚安,但──她、打、給、妳!想到這邊簡直心花怒放,妳在餐桌前咬吐司時忍不住在訊息裡用一串代碼和她說早安。
妳說妳是Samantha Groves,但有個更喜歡的名字,「Root」。
然而整個上午沒有收到回傳訊息,這讓妳有點忐忑,但隨即在走到前院閒晃時看見了蹲在樹前滿臉認真的Shaw。妳不願打擾卻又好奇得很,掙扎半晌,考慮到在自家前院匍匐前進實在詭異透頂,就不動聲色地慢慢慢慢繞到隔壁再摸到大樹旁邊,仔細看著那個彷彿在對朵純白小花碎碎念的小傢伙。
「說吧,我該拿你怎麼辦?你不能長在這裡。」
「為什麼不能長在這裡?」
在意識到之前腦內疑惑已經溜出口中,她轉頭望來的瞬間妳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隔著距離欣賞她是一回事,當個真正的跟蹤狂又是另一回事,就這方面而言妳還是有點基本底線的,也不希望她誤會什麼。
值得慶幸的是她只是輕咳一聲,指向妳們頭上的濃密樹蔭並聳聳肩:「它在這裡根本曬不到半點太陽,會長不好,很快就會死掉。」
挑起眉,妳蹲到神情略顯煩惱的她身邊,偏頭望著那朵隨處可見、平凡無奇的小花,知道無論照顧它與否,它的壽命都不會太長,妳認為她也應該知道這件常識般的事,所以……這麼關心它的原因會是什麼?
好,妳問了。
「因為它……唔,很漂亮、小小的,又長在我家,我應該要照顧它。」Shaw的目光有一剎那飄到妳身上,似乎還有些話沒出口。妳學她聳肩,笑她對草皮就沒這種愛惜心情,她一下板起臉:「草就是草,而且它們長得太快了。」
……草就是草而小花是小花?
這好像有點哲學意味,但更可能只是純粹出自個人喜好。無論如何,會蹲在樹下盯著小花不知如何是好還跟它說話的Shaw都太可愛了,畢竟很難想像一個會摔刷子、潑油漆、揮短梯還滿臉冷漠(還長得這麼漂亮)的女孩能對一朵柔弱小花如此愛護對吧?
妳想著想著不禁露出微笑,然後一朵向日葵閃過腦海。
哦哦哦──想到就做!立刻跑到自家後院拎起原本屬於Shaw、現在種著妳的花的笨重油漆桶,妳雙手提著它搖搖晃晃地前進,心想那天自己可能裝太多土,或者把土壓得太實才這麼重,但無論如何,這向日葵長得挺好的,暫時沒有枯萎跡象。
只是……將妳從頭到腳掃視過一次的Shaw臉上顯然裝滿問號。
「我想妳可以,嗯……移植?它們可以長在一塊,我家後院滿適合的。」妳解釋道,把油漆桶放到地上,她依然一頭霧水的模樣。「那裡太陽不會太大,但還是有,我想它們可以活得很好。」
她搖搖頭,「那是我的油漆桶?」妳點點頭,她挑起眉:「那是妳的花?」
「是啊。」
「妳把它……種進去了?」
「呃,對啊?」完全不懂這一連串的問題用意為何,妳困惑地回答並觀察她,試圖找出哪裡不對勁了,但沒有表情的臉上也沒半點訊息可供讀取,妳最後只想到一個可能:「哦哦,我有先洗乾淨的,而且下面有鑽洞!」
她瞥了妳一眼,再次搖頭,彷彿在說不是這個意思,但那不然又是什麼意思?
可愛的鄰居小姐此刻高深莫測神秘不已。妳的移植提議明顯失效。呆站一旁奮力思考,因為妳知道任何問題都存在正解,只是需要時間將它找出來……妳想著,卻發現她正在徒手挖土,不一會兒便捧著一抔帶著那朵小花的土站起身來。
她的模樣是十足十的小心翼翼,接著仰頭用下巴往妳家後院指了指。
意會過來,妳連忙提起那桶向日葵帶路。
幾十步的距離,妳們並肩走著,妳緊張兮兮,只得告訴自己走路真的要看前面,卻老是忍不住偷瞄矮了自己半個頭的她(順便絆了兩次差點摔得五體投地),直到她已自動找起妳家後院哪邊比較適合小花成長,並且蹲下開始挖土時,妳才回過神來。
妳說它們可以一起待在桶子裡,她正經嚴肅地表示拒絕。
「妳喜歡被關起來嗎?」
……呃,噹噹噹噹噹!這問句完美回答了妳方才的困惑──怪不得她沒有當下就把小花種到向日葵旁邊。不過她這麼一說,妳倒也覺得把向日葵困到小小桶子裡的自己有點壞,於是跑去拿來鏟子,在隨風搖曳的小花旁邊鏟出一個洞。
蹲在一旁的她沉默著不再作聲,妳不知道她在看哪裡,只專心一意地將向日葵連著土壤謹慎移出。那時自己怎麼就想把向日葵種進去呢?十幾天前到底在想什麼呢?嗯……或許是因為那油漆桶屬於Shaw吧?而向日葵屬於妳?
「桶子給我。」
好不容易把向日葵穩穩當當埋回它原本所在的妳愣了下。
「不要。」
她跟著妳愣了下,但隨即搶過倒在一旁的油漆桶,什麼話都沒說就跑開了,留妳自己一個待在原地無言以對。看著她邁著大步的背影越來越小,有些難以形容的沮喪在心臟底端啵啵啵冒了上來,妳現在知道了,她終究會要回屬於她的東西。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感覺從脊髓底端竄升直上腦袋,妳為之一震,想這種吃到怪東西的苦澀感覺大概就是失戀了吧──從妳開始和他人建立戀愛關係以來,一直都是妳甩掉人家,所以這……倒也新鮮。
新鮮得讓妳不知所措。
壓下那份感受,噘著嘴把相依花朵周邊的土拍得更加緊實,妳去找了個容器為它們澆上一點點水,接著才回到家裡。一大堆事情等著妳呢,來自NASA的新星計畫、或者FBI和CIA的警告兼招募信、地下賭盤莊家發來的技術邀請,這些都要仔細篩選,畢竟有了過多糟糕的前車之鑑,妳絕對不會輕易加入任何陣營。
何況妳還有毀掉全人類手機的重責大任。
但是……那些字符怎麼也敲不成一行完整指令。
滿腦子亂糟糟的,妳垂頭喪氣地倒在桌前,吸著鼻子慢呼呼地想著自己是哪裡讓Shaw生氣了,因為她昨天都不拒絕妳握住她的手,深夜還打來說晚安呢,剛剛望著小花的模樣也那麼可愛,怎麼一下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妳覺得自己好像陷入愛河、關注喜歡的人所有表情與一舉一動的笨蛋少女。可妳都要二十二歲了,明明談過很多次戀愛了(如果每段都只有兩個月也算的話),不該為此困擾的……但為什麼?妳還是感覺黏糊糊的難過悶悶地在心臟裡頭翻攪著。
就在愁雲慘霧之中陷入睡眠,卻又因鈴聲驚醒,妳猛地抓起手機,上頭顯示從妳回家後已過了兩個小時,而來電者就是Shaw。
「開門,我有東西給妳。」
對話超級簡短,但妳立刻抓著手機下樓開門了。
滿頭大汗的Shaw把有些不一樣了的油漆桶遞給妳,神情依然沉靜,好像只等著妳自己發覺那桶子有什麼不同。於是妳接過它並且觀察其上焊接痕跡,接著轉過桶頂上多出的橫桿,聽著金屬摩擦聲響,忽然理解它被改造過──現在這油漆桶是個澆花器了。
「我會常去看它們的。」她輕聲說,視線卻不在遠處花朵身上,只是緊緊黏在妳腳跟前的地板上。「但妳還是得好好照顧它們,可以用這個澆水。」
妳偏過頭,舉起手上鐵桶。
「這個現在是我的了?」
「……嗯。」
完全忍不住笑意,妳對她說謝謝,保證自己絕對會好好照顧花兒們。
妳望著她立刻又跑開的身影,心底那些黑漆烏抹的雲啊霧的瞬時一掃而空,超級無敵開心愉快隨即取而代之──即使把向日葵移回後院的妳已不能把自己種在屬於她的物品裡,卻被允許用它灌溉屬於妳們兩人的一片土壤。
她改造了它,把它送給妳。
這很浪漫,真的。
(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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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花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