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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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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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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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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归档

And we could run away

我們能夠遠走高飛

Before the light of day

就在黎明到來之前

You know we always could

你知道我們可以的

The mountains say, the mountains say

群山如此說道、如此說道


BGM:Mountains - Message To Bears

            Mt. Washington - Local Natives


電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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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That Matters

 

 

 



        她自睡夢中驚醒坐起。

 

        並非因為機械聲音在耳裡作響,也與子彈在側腹留下的傷痕無關,Root嚇得險些跌落沙發的原因來自於老舊門板上不斷撥動神經的詭異扒抓聲音。她警戒地掃視周圍一圈,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動作這麼大,要有誰也早發現她醒了。

 

        睡得太沉了。她想。對自己難得的鬆懈喟嘆。

 

        還是摸出了槍,她輕步踏至門前,上膛。

 

        而後兩聲屬於狗的嗚鳴傳進屋內,門外也再無其它屬於人類的聲響,靠在門邊半晌的她於是放心了些。

 

        摀住太陽穴低吟片刻,她感覺身體有點燙便下意識地查看仍在隱隱作痛的傷口,這才發現繃帶已染滿暗紅,強烈睡意與應當處理傷勢的意識拉扯著,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沙發將其重新清理了一次。

 

        消毒、更仔細地查看、清除、上藥,然後壓住,接著綁緊。

 

        當這耗費心神與時間的事情結束,她疲憊得一頭栽回沙發裡,眼角餘光卻瞥見手提袋裡幾包東西,於是皺眉並再度坐起身來。

 

        她甚至沒發現那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雖然只是幾包營養品。

 

        她疑惑地把那些能夠即食卻不太能稱得上是食物的東西給拿了出來,想起前幾天正處理一個惡意程序時,Shaw突然搬了一箱號稱是健身用的營養補充品回家,在她面前吃了兩包後便皺著臉嫌惡地將其棄置一旁。

 

        Shaw那時只是說「難吃死了的東西還這麼貴,全是蔬菜味,幫我吃掉」,一臉將她當廚餘桶的樣子。

 

        因為Shaw這麼說了又直盯著她看,向來對這種玩意沒興趣也沒吃過的她無可無不可地拆開了一包,接著馬上理解Shaw討厭手上食物的理由──濃稠粥狀、半固體、氣味奇妙,光是品相就使人不敢恭維。

 

        但她還是吃了,卻發現味道意外地不差。

 

        「妳喜歡?那就一天照三餐吃,趕快讓這箱東西消失在我眼前」當她告訴Shaw其實不難吃的時候,後者一邊清理著槍械如此回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在出發到堪薩斯州之前,她想了陣子終於還是告訴Shaw自己有幾天不會回來,畢竟先前Shaw對她「消失」和被綁走的事情反應很大,大到讓她就這樣搬去與她同住,因此就目前情形而言,她並不想再旁生事端。

 

        何況,偶爾能夠等著某人進門,為某人做些吃的,或是回家就能看見一張熟睡的臉……這種感覺太陌生、太新奇也太……溫暖,她不願破壞。

 

        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幾包營養品,她扶著昏沉得一片混亂的腦袋,仍然想不起自己是何時把它們扔進包裡的。

 

        這次的任務是破壞一組大學實驗室與科技公司合作製造的芯片與製造資料,這種任務讓她不免開始思考是否又有重大危機得面對,可「她」什麼都沒說,一如往常,於是她也就一如往常地前往標的物所在地。

 

        侵入一間警戒鬆散的科技公司並不困難,要在破壞芯片時悠哉地清除雙邊的相關資料也很簡單,這或許就是「她」讓她獨自前行的原因,但在看到顯然能使目前硬體設備性能超越一個世代的全新造物後,她莫名地猶豫了。

 

        它比當初被用在Samaritan身上的更加精細、完整以及強大,體積也相對較小。若往好的方面想,它不僅能使用在人工智慧上,顯然還能應用在其它更有益的地方。

 

        思及此,她站在芯片前方猶豫了幾分鐘,在將其破壞或帶走之間搖擺不定,但「她」要她做的是破壞。而就在這幾分鐘之間警鈴大作,於是她失去決定的餘裕,只能兩槍將芯片毀掉並迅速撤退,卻仍被流彈擦傷。

 

        明天得前往大學實驗室做點偷天換日的小事,接著再度前往那間公司確認資料完全消除,儘管這麼做風險不小,但確實是因為她的猶豫而使得目標無法如預期一次達成,所以也沒辦法。

 

        她不自覺地嗤笑一聲,拆開手上的營養品將它們分了幾次倒進嘴裡,接著再度陷進柔軟沙發。這裡是她很久很久以前使用過的安全屋,或許因此多了幾分熟悉感,她很快就感覺自己昏昏欲睡。

 

        最後又掃視了屋裡一遍,才恍惚地感覺桌上玻璃杯裡的水似乎多了些。

 

        幻覺吧。

 

        她想。

 

 




 

        危險。

 

        當堆著笑臉的Root報上一個在那所大學裡壓根不存在的學生姓名而眼前教授低頭沉思時,她的手已悄然移至提包裡握上電擊器。

 

        「妳的比賽紀錄太輝煌了,恐怕這間學校沒有什麼能夠教妳……對了,妳是猶太人嗎?這姓氏是不是從Neumann轉化過來的?」頭髮大多花白的教授突然露出笑容,Root仍沒放下警戒,只是笑著點頭。

 

        「若人們不相信數學簡單,只因他們未意識到生命之複雜。」

 

        她之前就用過那個姓氏了。

 

        「噢!太好了,妳很有趣,妳懂這些。」教授驚呼出聲並跟著點頭,接著起身望向白板,她能看見他的側臉充滿惋惜。「現今的學生大多已經不管這一套了,他們只顧探索未知領域,對追本溯源不屑一顧。」

 

        Root隨後站起身來,「但要我說的話,他們是沒有心力與足夠智慧去探究那些事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萬中選一的天才。」她緩步走至教授身後,第二十三次確認眼前的男人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的確如此,天才總是──」教授轉頭,略為錯愕地發現這名自視甚高的學生此刻已與自己極近距離地面對面。「Ms. Newman,妳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

 

        Root將槍口抵上教授腹部。

 

        「是的,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乖乖配合回答,現在,坐到那裏。」她微笑著偏頭指向講桌旁的椅子,教授的視線在她與那把手槍之間來回數次,終是照做。「在製作代號為NA的芯片計畫中你是核心人物,所以,我想你應該知道它計劃被運用在哪裡。」

 

        教授沉靜地望著她:「妳是誰?」

 

        「這不重要,回答我。」

 

        讓槍口再陷入柔軟身軀裡一些,Root想著方才自己排入這間大學裡隱密、龐大主機群中的程式應當已產生效用,正在用她的方式將數據吞噬,最終那些教授們會發現他們耗費數年才研究出的數據成為一片無能回復的慘澹空白。

 

        就這個計畫的性質與隱密度而言,她能確定即使教授群中有人持有部份備份,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全部數據復原,這是一件很弔詭的事情──有時自三十開始的路程比從零開始還要漫長。

 

        「如果用復古一點的說法,那就是我們正準備把美國轉化成為一個烏托邦,這個芯片可以提供足夠支援。」教授似乎不甚在意抵進自己胃部的槍口,神情依然沉靜。「相信妳理解機械與程式是乾淨、無垢且公正的,而NA只是起始。」

 

        Root瞇起眼,烏托邦三個字略微刺痛了她的神經。

 

        「哦,是的,New Age,但恐怕我不能相信世界容得下這種機械的存在,你肯定不常看電影,對嗎?它們不懂人類,讓你們夢想中的機械完全操控國家的後果……只會迎來一個遍地焦土與死屍的全新紀元。」

 

        人類總是對未知領域興味盎然,這反映在許多藝術作品上,從太空探險到外星生命體大舉入侵,自人工智慧發展至由其全然掌控的完美世界,作品隨面世科技的發展不斷推陳出新近乎相輔相成,可顯然他們從未想過:在世界的另一個暗面,他們想像中的一切或許已經與他們正面相對。

 

        不久前才有個「活生生」的鐵證被掌控著想對美國來場翻天覆地的變革,可惜世人對其全然無感。夾雜痛楚的回憶片段掠過腦海,Root感覺一股橫生怒意正將理智逐漸刮落,於是另一手當機立斷地拿出電擊器。

 

        「電影?不管妳怎麼說,這個長期計劃都已經開始也無法回頭了。」教授向下瞥了眼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額上薄汗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人工智慧的發展早臻成熟,我們現在只需保證當真正的上帝出現時,所有準備都已足夠。」

 

        「是嗎?恐怕你們等不到了,因為我會徹底將它扼殺在搖籃裡。」

 

        人類終究得自己做決定。

 

        「我想是妳電影看太多了,真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她在他抽出槍之前就讓他顫動著癱倒在地。

 

        「以前這種事對我而言易如反掌,畢竟沒什麼能真正難倒一個天才,不過前陣子──正確來說是幾年前就不覺得了。」Root皺眉卻仍扯出微笑,從提包裡掏出針筒並將會使人遺忘一切的液體注入。

 

        「果然有所牽掛就是比較麻煩,對吧?」

 

        ──當擁有信仰與道德標準之後。她想。




 

 

 

        潛入一間臨時加強警備的科技公司並不困難。

 

        比較麻煩的是明知那塊芯片被破壞後還加強警備的目的。或許在這間公司的某個角落還藏著備品,或許在這棟整整有五十層樓的大樓裡不僅一間主機群,又或許她破壞的根本就是備品……Root思考著嘆了口氣。

 

        「她」顯然對她稍早進入大學對教授動手的行為不甚滿意,畢竟那不在原先的預定之中,但她認為自己有必要防患未然……總之現在「她」處於一種近似於鬧脾氣的狀態裡,她一時間也沒轍。

 

        穿上夜間清潔員的寬鬆卡其色服裝再戴起口罩,Root對設計這套醜怪制服的傢伙腹誹一番之後走進電梯,估算著自己在確認資料清除後還有多少時間能夠對這間公司進行探查──總是會有監視器看不到、網路連不著的東西造成威脅,而她不願讓未來冒太多風險,前車之鑑。

 

        「晚上好,Ms. Groves。」當她避過在樓層來回巡邏的守衛並摸進昨日執行資料消除的主機室,耳裡突然傳來熟悉的男性聲音。「剛才The Machine用廣告途徑傳送了數條相當奇怪的程式碼給我。」

 

        Root笑著將磁碟接上輸入端口:「那又怎麼了,Harry?別說是只有我才能破解的東西,她正跟我鬧脾氣呢。」

 

        「……鬧脾氣?我想這對解謎之路起了相當效用,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幾串程式碼像亂碼一樣紊亂無比。」Harold深深嘆了口氣,細微的連續敲擊聲跟著傳入她耳裡。「或許The Machine從妳的行為模式裡頭學了不少,包括傳送廣告。」

 

        Root搜尋著,在最後一區發現被層層鎖起的核心資料,「我可沒有鬧過什麼脾氣,那些是出於人性的正常行為。」肯定得在現場親手解決了,雖然勢必拖到時間,然而這些的確是無法靠先前預備程式消除的資料。

 

        「鬧脾氣也是人性的一環。」

 

        「這倒沒錯。」

 

        只有十分鐘可以解開剩餘三道謎題,Root緊盯螢幕上不斷變動的符碼深深吸氣,知道現下情況完全只能靠自己,但這又有什麼困難?想想吧,過去沒有上帝在耳裡的時光她也是這樣度過的。

 

        侵入系統並將其毀滅是她的拿手好戲,無論前路有多困難亦然如此。

 

        看著聳立眼前的三道巨牆,她勾起嘴角。

 

        無法追本溯源的人可解不開這些玩意。

 

 




 

        她沒有失敗。

 

        Root想著,狼狽地讓自己在一輛車邊靠著輪胎落坐。

 

        可或許要將滯留日期再拉長些了。她喘著氣壓住腿部傷口,閉上雙眼。

 

        在攻破那些謎題並將核心資料銷毀後,她去過另外幾間可能性較高的房裡檢查是否有隱藏伺服器與資料,也探查過可能存在備用芯片的地點,但仍然無法放下心來,她知道這並非自己猜忌多疑,而是一種與其它事實連結過後異常強烈的直覺,她需要找到方法讓「她」能進入那間公司,以絕後患。

 

        不過,顯然這事在幾天內是無法達成了。畢竟方才那場槍戰實在讓身上已帶傷的她耗盡氣力,幸好「她」在能力所及範圍內幫了點忙,否則此刻會在哪個房裡被嚴刑拷問倒不是她能知道的事了。

 

        但現在身體裡有幾顆子彈也不是她能知道的事。

 

        她唯一的理解是至少沒打到致命處。

 

        ……還真是精闢的理解啊。她在內心嘲笑了自己一番。畢竟能夠連滾帶爬地到達此處沒有直接當場死亡便足以證明這點了。

 

        「嗨,知道妳不再生氣了真好。」重新聽見耳裡聲音,即使知道對方看不到仍習慣性地露出微笑,她側頭,心想究竟要到何時自己才能拾起行動力,至少得回到安全屋裡處理傷勢。「不,我會找到方法讓妳看見裡頭的,別擔心,我沒事。」

 

        到底「她」那種愛操心的性格是跟誰學來的?「我只是需要稍微休息一下,現在這裡是安全的,待會就回去了,我真的沒事。」她有些無奈地輕嘆口氣,想著那說話方式還真是越來越像Finch。「倒不是紐約……在回去前還有些事得辦,別再生氣了。」

 

        耳裡靜默半晌。

 

        「……為什麼?」

 

        她望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反射性地重述了一次「她」的問句。

 

        「她」問她「為什麼」?啊……為什麼?這問題對現在的她而言未免太過複雜──事情究竟該從哪裡說起?又有多少能在組織、重整之後被說出口呢?

 

        感到意識在思考中逐漸渙散的她使勁甩甩頭選擇不予回應,只是將後腦杓重重砸向車身保持清醒,然後抓住輪框與車體掙扎著站起,四處張望尋找自己第一天就開到這裡以供備用的車輛。不久,她看見幾輛車後鮮明的紅色後照鏡並緩步前行,但這短短數十步路程竟讓她感到漫長無比。

 

        得去趟醫院,當她打開車門將自己摔進駕駛座時這麼想。

 

        柔軟的皮椅帶來舒適感受,她喘著氣為還記得鎖上車門的自己喝采半秒,接著再度閉上雙眼,想著還是稍微休息一下。至少現在很安全,並且傷口也不那麼疼了,前往醫院拿些血袋與醫療器具在此刻似乎成為非優先事項。

 

        「Root。」

 

        模糊聲音隱約傳進耳裡,Root只是微微皺眉,並不搭理。

 

        「Sam……」

 

        「Sam,嘿、醒醒,別睡。」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稚嫩、陌生卻又帶些熟悉的叫喚終是使她抬起沉重眼皮望向身旁副駕駛座,而後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再眨眼數回,驚異地發現那是她已逝世多年的好友──Hanna Frey。

 

        她一眼就認出了她。

 

        「……Hanna?嗨,好久不見。」

 

        很顯然她出現幻覺了。這不是什麼好徵兆。

 

        她所剩不多的理智相當明白,可卻無法對此在意過多,畢竟……自1991年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儘管在車裡見到Hanna的確有點諷刺。

 

        她曾經常常想起那個很照顧自己的女孩,然後,漸漸地變成偶爾,再來,於投身繁忙生活之後幾乎不怎麼會去回憶了。她很訝異腦內的深層記憶竟然能夠如此清晰,就在她上一次發現那張面容已剩些許破敗殘影之後。

 

        「妳……不太好?妳的衣服上全是血,看起來很嚴重。」Hanna皺眉說道並緊張地看著她,而她對此只是偏頭微笑,這引起Hanna更大的反應。「笑什麼?說真的,妳該趕快去醫院,醫生會幫助妳的。」

 

        「嘿、Hanna,十幾年了,我們這麼久沒見,不該先聊聊天嗎?」Root顫抖著勾起嘴角柔聲說道,一瞬不瞬地緊盯那一如當年的身影,感到某些屬於內心的事物正在崩解。「像是……問問我最近好嗎?紐約的天氣怎麼樣?這幾年來過得如何?啊、問題是不是重複了?或者……嗯……還有什麼?」

 

        Hanna的手指在車窗上敲啊敲的,「妳看起來明顯不好,糟透了,但妳變漂亮了,非常漂亮……可我更喜歡妳金髮的樣子。」接著在聽到輕笑聲後略帶不滿地望向Root,嘆了口氣:「那就聊聊吧,那本書好看嗎?妳喜歡嗎?」

 

        “Flowers for Algernon.”

 

        沒料到問題來得如此迅速,Root愣了會兒,才笑著點點頭。

 

        「謝謝妳,或許有天我不再染頭髮了,那時會讓妳知道的。」她以略為沙啞的聲音說道,有點想向旁邊伸出手,卻因恐懼而很快打消念頭。「至於那本書……我很喜歡,它很好,每次看的時候感覺都不一樣。」

 

        「我差點忘了我們沒能分享讀後感……查理曾經聰明過,雖然不是什麼好事。」Hanna說著開始擺動雙腳,仰起頭像在凝望什麼,Root發現她的視線依舊透出些許銳利。「可那本書還是很棒,至少提醒我們許多事。」

 

        「查理……如果他一開始就是個天才,那他會習慣的……習慣沒人理解的孤獨,可他的過渡期來得太快,又退化得太快了。」Root望向車窗外的路燈,又回頭看著Hanna。「但若要我選擇,我也會動手術成為阿爾吉儂,成為牠在世上唯一的同類……就算只是曇花一現。」

 

        「為什麼?」

 

        「嗯……這當然是基於現在的立場說的,但世上存在這麼多事物與情感……如果沒能體驗一次不就太可惜了嗎?」Root微笑說道,儘管她曾認為自己若患有反社會人格障礙會活得比較舒坦,可人……總會改變。「即使之後再也不會記得了,即使明知未來會很痛苦,但無論好壞都得嘗試過,我是這麼覺得的。」

 

        Hanna沉默了會兒才又開口:「妳什麼時候把頭髮燙捲的?我覺得妳現在的髮型跟我很像,Sam。」

 

        「這樣不好嗎?」

 

        「沒有不好,只是為什麼?」

 

        圍繞著這方小小空間的氣氛是如此寧靜和緩,Root閉上眼。

 

        「我想過,或許……我曾經想成為妳,久而久之就習慣這個樣子了。」她嘗試動動手指,卻只有腫脹麻木的感受逐漸向外擴散。「那時候有很多……一些、悄悄話來不及跟妳說,雖然……即使妳還活著也不會說,但這兩者還是有差的。」

 

        十幾年前,當她們都還只是個孩子……當她理解自己一度發現後便驚惶失措地努力隱藏的悸動再也無有能夠吐露的一天,當她知道自己沒能拯救Hanna,就此懷抱著雙重秘密度過一年又一年……

 

        「悄悄話?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怎麼說呢。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在那之後到幾年前的時間裡,我再也沒有愛上過其他人了。」

 

        可她現在,至少能向自己承認了。

 

        「……是嗎……我知道了,謝謝妳。」怔了會兒,Hanna眼裡噙著淚水低聲說道,然後趴到前座置物櫃上凝望她沉默片刻,終於露出微笑。「那、妳後來過得好嗎?有沒有遇上好事或者喜歡的人?」

 

        「還是一樣喜歡問這些事,妳沒變呢。」Root想笑,卻劇烈地咳嗽起來,而後死命抓著方向盤朝踏墊吐出口中腥甜。倒是別無選擇。「一開始很不好,我幹了很多很多……壞事,一半是為了活下來,一半是……或許我想對這個世界復仇,但……」

 

        「但?」

 

        「幾年前我遇見了信仰,之後就為她做事直到現在,她是個真誠正直的好女孩……還遇見一個號稱自己沒有感情的女人,很喜歡吃飯、射人還有跟狗玩,老是面無表情的,可笑起來卻又那麼好看……嘿、不准笑,我想我是真的愛上她了。」

 

        仔細回想,早已習慣隱藏一切的她從未對任何人如此直接明白地訴說這般內心情感,而此時此刻,這讓她覺得有些輕鬆,甚至溫馨。

 

        聞言,Hanna的眼神再度轉為擔心:「愛上一個沒感情的人?我不懂這事怎麼成立的,但這樣好嗎?我是說如果……算了,嘿、妳真的得趕快去醫院,妳還在流血,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她在一年前曾失蹤過,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找她,就像那時……」

 

        「Sam!現在更重要的是──」

 

        Root虛弱地將頭擱在方向盤上直衝著Hanna傻笑:「她叫Sameen Shaw,她很好,比我離開畢夏普以後遇見的任何一個人都好,她會關心,妳看,她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卻在乎我……或許是『我們』,不過,這也夠了。」

 

        「……我想她真的很不錯,妳最後找到她了嗎?」

 

        「……算是吧,雖然不是親自找到她,但至少她回來了。」

 

        「她是妳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原因嗎?」

 

        ──原因?

 

        「原因」?「為什麼」?是嗎?

 

        僅僅驚醒片刻,Root隨即又昏昏沉沉地感覺眼前的Hanna正在消散。

 

        「聽著,Sam,我或許什麼都不知道,但妳現在得發動引擎,馬上!」Hanna的神情突然轉為驚慌並摻上了一絲恐懼,聲音也像受到干擾般變得尖銳。「然後到最近的醫院,妳知道在哪,現在立刻過去,妳真的快不行了,我看得出來──」

 

        「妳也快不行了……別走,Hanna,我還想跟妳說說話……」Root望著身旁女孩而後緊閉雙眼,想起曾經回到畢夏普留下花束的自己,當時正值盛夏,她靠著墓碑坐了一個下午。「嘿、妳知道嗎,幾年前他們找到妳了……抱歉,我那時沒能救妳也找不到妳……但原本我可以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很虛弱、很疲憊也很想休息,更想再多看看身邊女孩,再多一會兒就行,她想,手卻緩緩向前觸上了車鑰匙。

 

        「那不是妳的錯,沒關係的,都過去了。」

 

        Hanna握住了她搭在車鑰匙上的手低聲說道,而她低頭看著Hanna的手。

 

        「不、是我沒──不……我只是很想妳,也不想忘記……」

 

        「妳還不能到這裡來,Sam,她在等妳。」微笑著搖頭的Hanna看來像是就要消弭在空氣之中,Root感到酸楚漸次襲上眼眶,淚水終是掉了下來。「妳肯定為了她很努力,妳一向如此,我知道的,別讓她和妳的信仰失望,未來也要過得很好,好嗎?」

 

        鹹苦的液體自嘴角滲入口中,Root突然覺得自己想大哭一場。

 

        「好的、好的……妳也要過得很好……」

 

        「現在,轉動鑰匙,握好方向盤,拉排檔桿,踩油門……別害怕,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照做了。

 

        「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但希望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後。」Hanna只剩下破碎的聲音了,於是Root死命咬緊下唇、眨去眼中淚水,再沒有看向身旁。「轉方向盤,對、再加把勁,妳知道醫院在哪裡,所以堅持下去,再堅持一下。」

 

        她照做了。

 

        「別哭了,會看不清路的。」

 

        她照做了。

 

        車輛緩慢滑出停車格,初昇的陽光薄薄地將擋風玻璃灑上一片金黃。

 

        「再見,Sam。」

 

        她輕聲說道。

 

 

 




        當Root走進機場大廳,意外地發現熟悉的黑色身影佇立一旁。

 

        「Shaw?妳怎麼會……」

 

        原本在玩手機的Shaw聽見熟悉聲音便抬起頭來,但第一個看向的地方並非Root的雙眼,而是將她的身軀用視線掃過一次,接著皺眉。

 

        「那台機器要我來接妳,說妳差點傷重不治死在那破地方。」Shaw神情不耐地趨向前一把搶過行李箱的拉桿,然後轉身逕自向前走去。「妳的機器一直吵個沒完還入侵我的手機,我只好來了。」

 

        一周裡跑兩次全都是人的機場真有點煩。Root聽見Shaw如此嘀咕著。

 

        「是嗎?真的是她要妳來的?」換上一貫調侃口吻,笑顏逐開的Root愉快地在步行間與Shaw拉近距離,接著就被瞪了一眼。

 

        「妳想知道?自己去問那台機器,上車。」

 

        Shaw甚至為她開了車門。

 

        她乖順地坐進副駕駛座,「嘿、那晚妳不是問我『為什麼』嗎?我想我知道了,晚點再告訴妳。」然後靠著車門低聲說道。

 

        「幹嘛,她說了什麼,我警告過她的。」放完行李的Shaw回到車上便聽見Root像是在講什麼悄悄話,她邊發動引擎邊皺著眉頭開口。

 

        「警告?」Root挑了下眉,即使身上數處傷口因為方才的快速步行傳來痛楚,卻仍然勾起嘴角更往旁邊湊近了些。「噢,她什麼也沒說,包括妳在她傳給妳我的班機時間後就自己跑過來了這事。」

 

        「該死,我他媽真的會把她炸到連塊零件都不剩。」Shaw翻了個白眼,低聲碎唸著重重踩下油門。「那台機器才不是只傳一次,根本佔滿我的螢幕好嗎!還傳了妳滿身是血的照片,莫名其妙,這簡直是勒索──」

 

        Root眨眨眼:「妳是想說情感勒索嗎?」神情訝異得像剛剛發現新大陸。

 

        「我才沒有那種東西!」

 

        歡迎回家。耳裡的聲音如此說道。

 

        她看向身邊氣得臉都脹紅的人不禁露出笑容。

 

        「嗯,我回來了。」









- - - - -

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倒數第二章。

在寫Hanna段落的時候想起了LIS的一段劇情,Mountains即是那段的背景音樂,對照著劇情顯得歌詞無力又悲哀。Mt. Washington則是比較大致通貫整篇的想法。


至於為什麼出現的是Hanna......除了受到420的影響外,有一半來自於朋友的故事,雖然跟這些情節都不一樣,但他最要好的朋友在他們剛吵完架後在他的面前出了意外。

那時我不知為何突然問他"如果能再見他一面,你會跟他說什麼"

而他說"或許聊聊天氣,聊聊籃球和我喜歡的女孩......講些無關緊要的事,嗯,然後跟他道歉,說其實都是我在鬧脾氣,再告訴他我很想他"。

我想很多人都能得到這個機會,但也很多人永遠都得不到了。儘管明知是幻覺也好,知道她所回應的都來自於自己的想像與內心想法也好,卻終究是一次機會。


為了這把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看完了。真的是本好書。

然後我才不覺得Root的初戀真的是TM,她小時候看Hanna的眼神完全說明一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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