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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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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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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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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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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あなた - 宇多田光


            SAKURAドロップス(Laughter in the Dark Tour 2018) - 宇多田光




正劇後,OOC。


半年前進入感情關係,最近有了些感想,終於試著寫寫看。用上很長的時間修修改改。我想還是差不多跟以前一樣混亂吧。雖說寫作不能以此開脫,但我自己認為,這樣混亂著前後反覆矛盾確認,最終得到答案,也是愛情歷程的一種型態。


「妥協」不是怯懦也非害怕失去,只因心底存放著無以名狀且龐大無比的愛;是願為那人做到所有,而那人也懷著與你一般的愛情,早在你妥協之前便已妥協。


「ANATA-あなた-你」


愛著如今也在肖根Shoot坑的大家,仍在坑裡的朋友們好。




"それでもまた戦うんだろう、それが命の不思議。"


(即使如此也要奮戰下去,這就是生命不可思議之處)


"あなた以外なんにもいらない、大概の問題は取るに足らない。"


(除你以外什麼都不要,其他的問題也都不重要)


"止まらない胸の痛み超えて、もっと君に近づきたいよ。"


(克服難以壓抑的心痛,只想離你更近一些)


"何度聞かれようと、変わらない答えを聞かせてあげたい。"


(無論問我多少次,也只想讓你聽見永不變革的答案)


"好きで好きでどうしょうもない、それとこれとは関係ない。"


(喜歡你喜歡到不知如何是好,但那與這毫無關聯)

















ANATA


 


 








 


        晨間十一時。


 


        難得睡晚了的妳在半夢半醒間拍了拍身邊按理說應該有人的位置。


 


        空的。


 


        掌心觸感連接到長年養成的直覺,妳反射性直坐起身,即使睡眼惺忪也瞪著身邊那已不存餘溫的空白,接著跳下床,近乎跌跌撞撞地滿屋子尋找這時間應當還在床上睡得正香的那人身影──客廳沒有、書房沒有、小閣樓沒有,甚至……廁所也沒有。


 


        內心警鈴大作,這下妳是有些慌了,畢竟那人的前科不太光彩,動不動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可不算什麼好紀錄對吧?雖然不排除那人只是去附近買個菜、詐騙惡搞一下混帳傢伙之類的,但妳還是擔心──是啊,歷經前幾年的無數風雨烽火甚至生死交關,妳早已明白三不五時就在左側胸腔掐著輾著的感覺喚做擔心。


 


        只是這感覺在妳無意間自窗戶瞥到後院幾近沖天的熊熊火光瞬間煙消雲散。


 


        立於大火前方的單薄身影正是自己所尋之人。


 


        ……看是看見了,但眼前景象有夠超現實。妳眨了眨眼、又揉揉眼睛確定自己親眼所見並非虛幻後整個目瞪口呆,實實在在地怔愣好一會兒才開窗怒吼那人的名字。


 


        ──妳想自己永遠不會知道那傢伙為何這麼沒常識了。








///


 


 


 


        「妳不能怪我,我只是想燒掉那些東西。」


 


        臉上沾著些許泥灰的Root跪在沙發上,滿臉無辜委屈還有些氣憤,嘴裡開始咕噥著妳就是日本的影集看太多,才會動不動要她學那些熱愛道歉的日本人正座,膝蓋跟小腿很痛欸。結果真的是受其啟發的妳左右張望著拒絕承認。然後她又繼續說,下次再有機會去日本,鐵定要去把他們的電視台全炸個精光。


 


        ……好啦,炸吧,又能說什麼呢?妳無可奈何地拿面紙抹去那些泥灰,回到另側沙發上安靜等待碎碎念結束。真要說的話,這傢伙這麼做時的模樣是有趣甚至可愛的,光看她這個樣子,妳都氣不起來了。


 


        「我沒怪妳,但妳不知道這樣燒東西更容易引來注意?」終於等到一個段落,妳雙手插腰,板起臉佯裝不悅地直瞪著眼前低垂著頭、乍看之下正開始懺悔的女人。不氣歸不氣,但該說的還是得說。「只是想銷毀資料可以用碎紙機,不必在後院引起火災好嗎?」


 


        沒想到這下Root可有話說了,「我就是想把那些資料全燒了,Sameen,難道妳不知道碎紙機裡的資料也可以重新拼湊嗎?」妳挑起眉,她順口氣,神采奕奕地繼續振振有詞:「歷史上有很多案例,妳不可能不知道的,就像之前那樁偽鈔案裡的──」


 


        「我知道,但妳是不是忘記我們現在都不是那些名字了?Root,我們早死了。」


 


        妳無奈嘆氣,她則瞬間陷入沉默。


 


        「……我曾忘記過,但其他人沒有忘記,而這一點都不好。」


 


        好一會後,她低聲說道,起身離開沙發。


 


        許是因為那說變就變的神色,也或許是話聲中許久未見的深沉擔憂,總之妳呆住了,很久才回過神,拔起好似黏在沙發上的沉重屁股並繞去後院,站在那些自己用幾桶水澆成糊爛黑灰的歷史痕跡之前定定看著。


 


        是的,妳比誰都知道Root說得沒錯,即使易名改姓,只要妳們仍以這張臉存活於世、仍有資料存在,就永遠有人能挖出妳們的過去──看過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嚇壞了,但曾在政府方待過的妳不一樣。


 


        實際上,妳明白那份擔憂其來有自,畢竟兩個月前有兩個老CIA探員找上門來,強硬要求協助完成一個潛入集團盜取資料的任務,否則便要將「妳這個人」跟妳的資料全部重整提交上去,讓Sameen Shaw的身分回到妳身上並且接受司法審判(妳很想幹掉他們,但會造成更多麻煩),而妳上星期才終於在差點少了條腿的圍堵狀況中完成這個任務──這還是因為有Root的協助,如果沒有,妳現在八成不在這裡了。


 


        顯而易見的是,只要活著、只要有人類記得妳們,寧日就將永不到來。


 


        「……搞什麼啊。」


 


        事到如今,那個同樣熱愛刺激卻甘願委身這座小小城鎮的Root大概就是想結束這樣的日子,只是跟以前一樣有點魯莽,但說真的,妳不正喜歡這樣的她嗎?既然如此,現在又有什麼好氣惱的?


 


        Root、Root、Root。咬著牙低聲喃念那個名字數次,不知何時開始已習慣在煩躁時這麼做的妳深深吸氣,迫使自己不去想Root如此舉動背後的意義──不僅僅是想阻絕他人找來的可能,Root總能想得比妳更遠,甚至超越Finch……


 


        ……Harold。妳真討厭自己想到這個名字。


 


        甩甩頭,決定暫且放下內心掙扎就快步追去,妳卻冷不防地見到更超現實的景象:執著打火機的Root哼著歌,已經把另一疊文件丟進不知哪裡弄來的超大中華炒鍋裡並點了火,此刻正要押下抽油煙機的按鈕。


 


        呃──誰來告訴妳現在該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


 


        即使不如先前般目瞪口呆,但彷彿看見Root身邊飄著一團一團粉紅泡泡的妳仍然相當茫然,甚至感覺喉頭如鍋底般燒灼著幾近乾涸。


 


        因為這一瞬間,妳又不知道了,妳想阻止Root卻又不想,妳明白自己依舊喜愛徘徊生死界線上的刺激卻也已經相當倦怠,然而體內深處的騷動那麼難以忽視──所有相斥矛盾湧上腦袋交錯相撞,結果是妳只能揉揉太陽穴,充當無話之間的緩衝。


 


        「……妳就、不覺得這樣做很奇怪嗎?」良久,當鍋裡火焰已經高到彷彿要把抽油煙機整個引爆,妳終於在燃燒的劈啪聲與抽油煙機的運轉聲中找回屬於自己的辭典,咬著牙盡力平靜地問。


 


        「怎麼會?」略略轉過身的Root笑得俏皮,甚至往鍋裡加油,在暴起的更盛烈焰裡抄起鍋鏟晃了晃。望著被火光映出的身形輪廓,妳下意識拭去額際冷汗,她卻回身背對妳:「妳知道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包括用這個重得要命的炒鍋炒文件,雖然光扛這鍋回家就讓我扭了兩次手腕,不過我會展現妳嫌棄三千萬次的廚藝──」


 


        身體比心臟更早做出選擇,五秒前仍咬牙切齒的妳踏步向前抱住了她。


 


        那是整張臉都埋至背脊之上,安寧的歉意。


 


        直到火焰沖到真會燒了抽油煙機,妳們才一起滅了火將餘燼丟進馬桶沖掉。








///


 


 


 


        那幾個夜裡,肚子裡總扭絞著不得安寧的妳選擇蜷窩在書房裡那張年事已高的老行軍床上入眠,而醒來時,被妳踢掉的被褥總是又在妳的身上。


 


        妳有時候真的討厭Root,這樣的有時候已經持續了十來年。


 


        可大部分時候,卻真的真的太喜歡她。


 


        妳並非那種永遠找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妳始終清楚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期望的一切,然而,很不幸的是,妳也永遠都會詢問自己這是真的嗎──彷彿妳還活在那麼多年前的虛擬實境輪迴之中。


 


        妳從很久很久以前便清楚自己太喜歡Root,而窩居小鎮的這些年以來都讓她從想要進化成了必要的存在,甚至可以說,沒有她的話就可能會忘記從小煎到大的荷包蛋該怎麼做……這麼說吧,如果她哪天離開了妳會天涯海角地追過去,厚著臉皮說自己不會煎荷包蛋,硬是要賴著她直到妳們都死翹翹為止。


 


        真的,這完全不是妳的風格,但妳會這麼做。


 


        不過這實在太丟臉了,為了別發生這種事,妳總是會提前妥協,說實話,也已經這麼做過不只一次。沒什麼好猶豫的,事情就是這樣,所以這次妳同樣這麼做了。


 


        「這真的是妳想要的嗎?」


 


        ──疑問卻在混合著鐵鏽與煙硝味的夢中一再出現。








///


 


 


 


        又過了兩天,晚上,妳準備了一頓非常正式的晚餐。


 


        只是在前菜、濃湯、主菜、甜點和茶之前,有一碗堪稱巨大的家傳絞肉馬鈴薯泥襯著生菜擺在餐桌中間,是Root喜歡的──妳總記得自己幾年前第一次端出那碗馬鈴薯泥時,食量向來不大的她竟抱著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它們吃個精光的事。


 


        妳本以為是那時她太餓了,然而後來發現這瘦巴巴但長得奇高的小傢伙總會把它們吃光光,之後就習慣在某些時候端出那碗神奇馬鈴薯泥,確切是哪些時候也說不清,不過大概……大概就是,妳對眼前這女人升起了一些(或很多)足以被稱為歉意的情感時。


 


        「妳就是不讓我做菜,才害我的廚藝不能昇華。」抱怨歸抱怨,但放著眼前美味牛排不管、一口一杓馬鈴薯泥的Root臉上可沒有半分不爽,妳幾乎都能看到她臉上寫著喜悅這個大字。妳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歡。「親愛的,妳是不是怕我的廚藝會超過妳啊?」


 


        將白眼吞回肚中,妳聳聳肩:「是啊,畢竟妳太聰明了。」


 


        是啊,畢竟Root在廚房以外的地方都太聰明了。


 


        「妳很清楚嘛,但不管再怎麼聰明,我也做不出這個神奇馬鈴薯泥。」


 


        Root一直比自詡高智商的妳聰明許多,雖然她是開玩笑的,但妳知道這是真的。


 


        她聰明得能夠察覺妳陷在對刺激任務感到愉悅與倦怠的矛盾漩渦當中不可自拔,聰明得能夠不被這份愉悅矇住雙眼、理解這一切對如今這把年紀的妳們而言都過度危險,於是寧可冒著風險也要為放棄選擇的妳做出選擇……


 


        妳不是第一次知道這些,但從未比這次更加清楚。


 


        嗯,該守護的是什麼呢?


 


        妳再一次陷入這種思辨──對Sameen Shaw而言,應當守護的人事物,是從家人到病患到國家再到一個個陌生號碼,到戰友們,最後又回歸到家人身上……儘管「退休」之後妳並不甚滿足於這種生活,然而妳非常清楚這棟交給Root裝潢的房子、所有回憶和眼前這個人所代表的意義,也就安頓下來。


 


        只是這段歲月裡,內心總是有些什麼、什麼說不清的什麼隱隱騷動著,在這段日子以來更加深化,成為將妳困擾的原由。


 


        ──等等。


 


        ……那、不只是對刺激的追尋嗎?


 


        「說起來,下次也教我做這個吧?」猛地抓到蛛絲馬跡的妳正試圖將其釐清,Root卻突然指著所剩無幾的馬鈴薯泥、笑瞇瞇地開口。思緒被打斷的妳不懂她怎麼就在這麼多年後突然想學,但也只有點頭的份。「太好了,以後如果妳不在,我就能做給自己吃了。」


 


        是時,妳睜大眼,感覺胸腔左側狠狠縮緊。


 


        稀哩呼嚕將馬鈴薯泥全掃進肚子裡的Root一派自然地開始嚼生菜、切牛排,甚至給妳添肉添菜,好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而妳,妳Sameen Shaw卻望著面前瞇出細紋的美麗雙眼,開始想像她頂著那頭漂亮捲髮在廚房自個做馬鈴薯泥的樣子。


 


        不知從何說起,但妳想著想著有點難過。


 


        早已習慣生死的妳們都不該為此難過,妳們是比誰都更能看開的人。


 


        但妳的心臟確實有點難過。








///


 


 


 


        Root很會給自己找事做。


 


        當她睡醒之後,首先就是在早上九點整闖進書房把熱夢方酣的妳搖起床,使勁蹭著還睡眼惺忪的妳兌現承諾,教她那個神奇家傳馬鈴薯泥怎麼做。


 


        起床就起床了吧,心懷無奈而直想去刷牙的妳只口頭敘述美乃滋的作法──蛋黃跟蛋黃還有蛋黃,加入三大匙芥末籽醬和一小匙山葵醬以及橄欖油之後打發便是。妳擺擺手要Root自個去做,別打擾妳刷牙,只是當妳走出浴室時發現那碗美乃滋嘗起來實在可怕得驚天動地,又手把手地教那把唇噘得老高的女人做了一次。


 


        做好醬料之後,剩下的其實沒什麼困難,就把牛絞肉和豬絞肉依一比三的比例揉在一塊,跟著切塊的馬鈴薯、洋蔥和紅蘿蔔全放進鍋裡蒸,在這期間將小黃瓜切塊備用,「也可以用櫛瓜,不過還是蒸了比較好,今天就用小黃瓜吧。」然後妳們一起坐在廚房桌邊等食材蒸熟。


 


        「親愛的,妳想過自己會怎麼死嗎?」過上一會,Root托著頰邊百無聊賴地問道。


 


        翻起報紙的妳只瞥了她一眼:「在槍戰中被轟掉腦袋,可惜至今都沒能達成。」


 


        鍋邊霧氣持續蒸騰,Root的表情轉為認真:「妳真的覺得可惜嗎?」


 


        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也不知道這女人怎麼不去玩最喜歡的電子產品們,就非得吵妳不可,妳只揉揉額心,良久,嘆了口氣後搖搖頭,「以前是這麼覺得沒錯,不過現在只覺得可以普普通通地死掉就好了。」


 


        這樣啊。偏了偏頭,Root笑瞇瞇地低聲呢喃,隨後默默地將妳凝視,好似能夠這樣看上整整一世紀,而妳從世紀之初便已習慣有道視線永遠黏在自己臉上,也就沒說什麼,只是抓著報紙安靜地看。


 


        待到食材蒸熟,妳戴起隔熱手套掀開鍋蓋,將散著陣陣熱煙的食材們一一取出並倒進一個特大鐵鍋裡,將木鏟遞給Root,要她按自己的喜好去壓碎、攪拌並將食材們均勻拌融在一塊,妳則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幫著加入一些剛做好的美乃滋。


 


        「妳知道我為什麼想學這個嗎?」


 


        「不好意思,完全不想,而且妳已經說過了。」


 


        「謝謝,我也愛妳。」


 


        當食材們在鍋裡逐漸變成馬鈴薯泥該有的模樣,妳看著看著,感覺差不多了,也就加入小黃瓜塊,讓Root再拌個幾下就可以吃了。


 


        「如果妳還想回到過去那種生活,也是可以的,Sweetie。」Root隨後把一大碗馬鈴薯泥擱到桌上,定了定,平靜地說道。


 


        「……啥?」這話實在突如其來,妳只能生生吐出個問號。


 


        「雖然我不喜歡沒有妳的世界,只有妳在的地方才是好的、是我喜歡的,」這是妳和她都打從心底清楚的事,卻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說出口,那口吻大有除妳以外誰都不要的意思。「但妳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妳,然後保護妳。」


 


        而這句話,大有只要妳開心、除此以外她可以什麼都不要的意思。


 


        站在桌邊愣愣望著她半晌,有股衝動、有股憤怒自胃底賁然升起,甚至混合著被看穿的氣惱,妳很想像以往般不耐煩地吼出一句自己才不需要保護、誰要什麼狗屁保護啊──事實上也是,妳並不需要,但那是自己孤身一人的時候,而如今……


 


        ……妳深呼吸。


 


        一而再、再而三。


 


        ──好吧,如今妳確實也不需要,但同樣希望保證Root的安全,可這……這番話、經妳的小腦袋一再確認,再明確不過的是,無論妳想做什麼、Root都會支持,Root本人根本不管什麼安全,只想也只願跟妳在一起,就算某天一起死在某個垃圾堆裡,Root都會覺得這算死得其所。


 


        「無論妳想去哪裡,我都會去。」


 


        這句加重打擊的話吐出口後,她乾脆撈回桌上那一大碗尚未冷卻的馬鈴薯泥,挖了一大杓塞進嘴裡,依然那樣一派輕鬆地翹著她的二郎腿。這讓妳真正意識到她根本不是在尋求意見,也不是把選擇權交給妳、等妳做決定──她只是已經這麼決定了。


 


        因為她比妳更早理解那是妳放不下的、妳喜歡的。


 


        所以前幾天還在燒資料的女人,今天就要跟妳去燒房子了。


 


        這很不合理,但這是Root,於是又比所有常識都更加合理。


 


        當妳意識到這些種種,不知怎地,便定定望向那只即使有機器輔助也只能勉強算是半聾的、形狀精巧的耳朵,望著望著,不由得順著想到她體內那顆飽經磨難、比誰都更常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小小心臟──心臟不過就一個拳頭大,曾在醫院的妳也不是沒看過,但它在熱愛冒險犯難的Root體內捱過了一次次走在死亡邊緣的驚險災難,並且固執地持續提供她存活到現在的所有能量,就顯得特別堅韌、特別勇敢,也特別……辛苦。


 


        向下望,妳盯著她那雙腳,自從認識她以來就覺得那簡直是竹竿的代名詞,但看似脆弱的它們卻很能跑,常常咻一聲就不見了,以前妳總是很難想到得去哪兒找她,只好又等著那雙腳咻一聲跑回來找妳──在會跑回來找妳這個部分,妳是喜歡的。


 


        再向兩邊看去,妳想到那雙握過無數槍械敲過無數鍵盤也不知不覺牽了抱了(好吧還有幹了)妳無數次的手──那些纖細白皙而美麗無匹的手指特別奇妙,妳真的不確定該如何形容它們,彷彿她的所有特性都體現在手指上,時而暴烈時而繾綣時而激進時而充滿活力然後時而俏皮──對,俏皮,妳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種感覺,或許來自於她的小習慣,但管他是什麼,總之就是這樣。


 


        抬頭,妳看見那張不能再更熟悉的臉龐,與其上那一抹佯裝輕巧於是溫緩的笑。


 


        如此笑容已經映入眼簾千百萬次,只是這一刻,不知何故地讓妳眼眶炙熱。


 


        深吸口氣,妳抿起唇,回身背對她收拾所有感覺,而後再次肯認,她帶給妳的所有感覺裡面,不能說是最喜歡、但或許可以說是最依賴的,是溫柔。


 


        無數夜裡,當那些指腹輕悄悄順過妳的背脊,當她默默靠來讓肚腹貼上背部將妳擁抱,指尖無意義地在妳的胃上小幅度地來回摩娑時,妳總是感覺自己彷彿被一種比海洋更加深邃、卻一點也不冰冷、反而更加柔軟的一種液體完全包覆。


 


        永遠會在那份柔和晃蕩之中聽著心跳聲音安然睡去的妳不想說那是羊水,因為該死的誰記得自己在老媽肚子裡頭晃來晃去的時候?而且這詞跟Root搭上邊的話就有點變態了。


 


        只是,那份溫柔總能卸去妳的疲憊不安,於是成了妳最依賴的……


 


        事實上,妳曾想過,整個美國、甚至就妳曾經的「交往」對象們來說,比Root溫柔的人多得是,但沒人能取代Root。妳知道那是獨一無二的。


 


        事情至此彷彿已無任何需要思辨之處,但回頭來說……愛妳的人與妳心所嚮往的、可以殺了妳的事業,其二取一?


 


        雖然不是認老,但說實在,妳們也都過五十歲了,真的不適合這些事不是嗎?腦內震盪至此,妳終於看清腦海與內心的騷動來源──自己不是直到現在依然熱愛那些危險刺激,不是想要依賴那些兀然找上門來的突發事件,只是害怕……害怕如此將證明自己已經沒有用了、害怕當初將妳們牽到一塊的理由終究會煙消雲散、害怕……自己拒絕這些機會以後,再也不會想要或想做什麼了。


 


        妳明白了。


 


        可是剎那間又覺得不必害怕了──妳怎麼會呢?妳就是妳啊,是那個永遠如一的自己,永遠都能明白自己價值所在的Sameen Shaw,正如Root永遠是Root……


 


        ──何況,妳仍有一個永遠不變的理由──


 


        當心底胃裡那份彷若將永不消息的混濁騷動瞬間如泡沫般破滅成一灘汙水,妳深吸口氣,居高臨下地凝望那灘存在腥臊臭味的紅色液體。這一切使妳重新明白Root所有的話都是肺腑之言,這毫無意外地引起妳的反彈,畢竟、畢竟無論如何,為了證明自我而第無數次見證Root受傷或者死亡,這絕不是妳想要的。


 


        ……妳真正想要的只是……


 


        在妳回過神想說些什麼時,Root已經對著這碗馬鈴薯泥哼起歌,那神情看起來就像她面對的這碗馬鈴薯泥是什麼超強程式或是TheMachine進化之N.0版本一樣快樂滿足,她甚至遞了一杓到妳嘴邊。


 


        「雖然妳親手做的版本無可替代,但我覺得一起做的比較好吃。」


 


        如此自得的Root,讓妳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重新知道並且理解這數日來至今的一切代表的是她已經做好身心的萬全準備。


 


        她只是想讓妳知道這件事。


 


        也只是想讓妳知道,若有那麼一天,她已經做好準備,雖然她會想念妳──所有人事物都並非真正無可替代,但人總是會在某個溫度、某種情狀、某個瞬間想起專屬於某個人的……無可替代的事物──但她準備好了。


 


        妳知道、妳知道──


 


        深深吸氣,妳張口吃下那杓馬鈴薯泥。


 


        回頭給她做了份特大號的豐盛沙拉。








///


 


 


 


        那個深夜,妳用Root留在電腦裡的程式進入政府各大資料庫,鉅細靡遺地徹底翻過一回,確定裡頭已經沒有任何與死去自己相關的資料後,便毫不猶豫地將整間房裡的紙本資料全餵進碎紙機。


 


        隨後在後院將碎紙與硬碟扔進冒著烈焰的鐵桶之中。


 


        當濁白而嗆人的煙霧隨著木柴劈啪聲裊裊上升至誰也觸及不了的天際,妳只坐在一邊靜靜望著,直到Root踏著輕盈腳步走到身旁、為妳披上一件薄毯、遞上一杯紅酒,這讓妳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卻也比一切都更有意義。


 


        如此矛盾同時卻如此調和……一如音符激烈穿刺過後趨入和諧的交響曲,畢竟妳和她,是這宇宙中唯一願意理解彼此腦內所謂意義的人。


 


        「我以為妳睡著了。」


 


        「想跟妳一起看星星嘛。」


 


        即使夜空被陰雲覆蓋大半,浮動著的月光只稀稀落落地照上草地,但視線裡的迷霧被清涼晚風安婉拂去,於是妳飲下半杯紅酒,轉頭看向昏昏欲睡的她的側臉,然後笑了。妳永遠不會知道這傢伙欠過多少睡眠債,只是希望她的每一覺都如嬰孩般安寧美好。


 


        「這樣啊。」


 


        「是啊。」


 


        然後妳又想想,遞過那半杯紅酒,把頭擱到她的肩窩上。


 


        「妳不必學會馬鈴薯泥,我會做給妳吃,到妳死掉為止。」


 


        「這樣啊。」


 


        妳聽見軟糯細微卻比整個宇宙都更溫柔的笑聲,就點點頭。


 


        「嗯。」


 


 


 




 


 - - - - -


本還想多塞些什麼,但想想似乎也不必要


其實這篇原先不過四千多字,擴寫著就增了三千,但沒寫這些的話來龍去脈太不明朗


想多寫的,大概是Root如何處理Shaw的焦慮,然而那太像後日談


想想就罷手了,而且她們總有辦法的 




有些事情是一生的課題,但人們太晚才覺察到;有些事情是一生且牽扯到兩個人的課題,不管早晚、無論花上多少時間都得解決


而且大概……是只有愛才能化解的


愛在每個人眼中都有不同形貌與解釋


在我這裡,其中一大部分是在觸及底線前的溝通調和甚至相互妥協退步


要說愛情有多偉大,也就僅此而已


但人類生而為一自私個體


於是僅就如此,也已無比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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