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uper Algorithm Digital Me – M1LDL1FE
I Dare You - The xx
正劇後。一年前的原稿件。史上最大OOC。任性。
I dare you真的能夠詮釋那種相互付出卻又猶豫不前的可愛感情
無數次的相互試探與確認,最後都是在晴空底下擁吻著的美好畫面吧。
感謝,再見。
"I've been a romantic for so long, all I've ever heard are love songs."
"'Cause I can't feel anything no more, closer every to being further away."
"Singing, go on, I dare you."
"I just need something truly real, pain or pleasure, anything to heal."
"I can hear it now like I heard it then."
【 She's Long Gone 】(下)
躺在永遠如一的行軍床上,妳看著天花板,憶起破舊車廂裡那堆遊戲主機。
真有趣不是嗎?回憶這事。
當年在那搖晃車廂裡所經歷的一切至今依舊鮮明──妳安靜聽那台笨蛋機器用Root的聲音說出一些近似遺言的討厭玩意,而那可能……和Root本人一樣笨拙卻精準地打中了妳體內一塊本該永遠毫無所感的地方,戳啊戳的刺得痛了,所以妳的眼眶滾燙炙熱,泛出鹹苦液體,所以……妳最終接受現實,做出道別。
或許妳得承認自己在那駛向未明終點的車廂裡,有八成的時間都在恍神(否則那天殺的垃圾菜鳥沒機會碰到妳和Fusco半根寒毛),也得承認自己第一次覺得道別是件大事,因為它們接二連三地來,都像永別,而The Machine即將迎接的消亡……同時是妳與Root的真正終點。
於是意識到了,每一次、每一次,好好地道別,有多麼重要。
儘管那時妳認為自己往後再不需要和誰道別了。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妳的失業生涯沒維持太久,Samaritan、Decima和北極光全掛了,而那台機器很快被重建。過陣子妳接到一條訊息,緊接著在千百公里以外找回仍然活著的Root並把她帶回紐約──那一開始很不現實,不過現實就是這樣,回歸普通生活後事務跟以前分毫無差,號碼每天都來,不同的是,妳除了要解決一堆行兇者與被害者以外,還得額外擔起訓練新人的任務。
那是一群連開槍都有問題的超級菜鳥,背景履歷輝煌顯赫又如何?還不是連怎麼判斷危險源和躲子彈都要重新教起。若要妳說,他們全應該被丟進USMC和已不存在的ISA受訓個三年再來為世界服務。一群傻蛋。
『妳太嚴苛了,Sameen,沒多少人可以和妳與John一樣用最短時間就能萬事精通。』記得有次自己氣到往天花板一連開上五槍時,在旁邊敲鍵盤的Root晃到妳身後,無視幾雙眼睛投來的調侃目光就這麼抱住了妳。奇怪的是妳竟然沒直接往後給她一個頭槌。『慢慢來,我相信他們很快就能理解並且實際應用的。』
哦,一個自學成派的前雇傭殺手兼超強駭客說妳太嚴苛呢。
(好像這些有她對自己嚴苛的百分之一。)
哈哈哈。真好笑。妳翻了個白眼。
然而他們終於步上軌道的此時此刻卻全失業了──地鐵站裡冷冷清清,只有妳、Root和機器存在。雙手插在口袋裡的妳走到她身後,安靜看著螢幕上緩慢前進的進度條。妳沒問之前偷來的那些硬碟和壓縮器用處何在,但大概猜得到,是那台機器要離開了,而Root想要留下一點痕跡。
就在進度條顯示到百分之九十八時,「我才不會哭,妳太小看我了。」她突然如此嚷道,妳偏過頭。那肯定不是在跟妳說話。「反正妳總會看到我,想到時記得和我打個招呼,這樣就好,噢、別擔心,我才不是那種轉個學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好嗎。」
決定不去質疑那些強裝鎮定與成熟的話語,妳只是繼續安靜守著。妳相當清楚那台機器對Root而言意義非凡,也相當明白那台機器宣布自己決定離開時,對Root來說有多震撼。
但事情就是這樣。
人不能永遠抓著另一個人不放,無論多麼要好,並肩走過多少生死關頭,關係多麼……密切甚至如同相依相存,總歸會有一個人先離去,只是方式不同。經歷太多的妳深知這道理,相信Root也同有理解,不過……對她來說就是很難放下,很難過吧。
想了又想,妳在數度衡量之後伸手按上她的肩。
老實說,搞救號碼這檔事這麼多年了,妳在知道那台機器自主決定離開時也挺困惑茫然,甚至有點說不上的空虛。真不是以往兩三年換一次工作的妳已經習於安穩便難以適應,這份工作沒了以後就不知道何去何從,只是……好吧,這些年來妳真覺得那傢伙不錯,所以……呃……妳其實也不太想「她」離開。
但若一個人真的想走,又何能挽留呢。
想去哪就去哪吧。
「……我會想妳的。」
當進度條走到終點,數以百計的冷藍燈光一同暗去瞬間,妳從背後抱住了Root,用盡全力──直到她的手掌死命攫住妳的手臂不放,指甲狠狠嵌到肌膚之下;直到聽見深呼吸一次兩次甚至數十次;直到她終於發出詭異、扭曲、近似於器物損裂的聲響,妳都抱著她。
「最一開始、還記得嗎?二零一一,我真的只想放她自由,可是她改變了我和這一切……」依偎著她,妳安靜聆聽。哽咽聲音昭示她正哭泣的事實,但妳假裝自己一無所知。「但到現在、現在……她真的可以自由了……我卻……」
久遠那時跪倒在空無一物倉庫裡、雙眼空洞的她重新浮現腦海。
「……她跟我很像,最初,我們都孤立無援,掙扎著存活的每一天都只是在尋找能夠活到明天的方法,然後我們長大了,終於有能力……破壞那些讓我們無能為力的枷鎖,這些經歷讓她理解我,反之亦然。可是她與我不同,記得的不是仇恨或者憤怒,她更……」
妳知道「她」之於她是何等存在,更知道她捨不得。
「她不只是……這些數據、千百萬串數字、記憶體或者……冰冷的鋼鐵,妳知道嗎?每當她和我交流、每當她說些只有我們才懂的冷笑話想讓我開心一點,每當我擁抱屬於她的一部份,我所感覺到的只有溫暖……對我來說,永遠守望著我們的她和妳一樣真實,一樣擁有靈魂,一樣……美好……」
妳早已懂得這種重大缺失,感受過相近情緒,卻仍不知如何將其治癒。
「……可是我留不住她,這次是……」
「嘿……別這樣說,她說她會記得妳,偶爾會回來找妳聊天的,不是嗎?」即使在所有未曾開口的時間裡都緊咬牙根,妳仍盡可能放柔聲調說道,等待回應,可當徹底靜默讓一些恐懼衝進腦裡,妳決定主動走到她面前,將她仰望:「尊重她的選擇,Root,她希望妳過得好,何況這不是結束。」
並未回以注視的失焦雙眼,彷彿將無限延長的沉默,如下個剎那就要徹底潰碎的緊繃身軀──關於她的一切都使妳心率加速,不斷滲出的冷汗或許就要將衣料浸透,妳戰戰兢兢,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感知都放到最大,而它們唯一關注的只有她,Root。
關注只為保護。
……保護──嚥下不斷湧上喉頭的唾沫,妳不合時宜地想到,很久以前的某個午後,妳發現自己一直在做這些事──妳執刀救人,在破敗身軀上拼命縫縫補補,直到被趕出醫院並剝奪資格;然後妳進入軍隊也退出軍隊,接著開始殺人,為了國家,為了阻止一切不正並拯救不該死的人;再來妳沒法說殺就殺了,因為Finch對暴力敏感得要命,頂多只能射射膝蓋。
但無論如何,總歸這一切的本質全是保護,就這麼直至今日……好像去保護誰是天性,一種深切引力,帶領妳走到今天。
而關於另一種天性,老實說?最後妳不得不承認,所謂的第二軸人格障礙只是藉口,一道方便壁壘,妳有的是另一種無法開口言明的問題,大概體現在妳毫無道理的忠誠,以及始終無法不管某些明知前方凶險卻奮不顧身一頭栽進的聰明傢伙──對目標狂熱偏執的他們非常強大,同時也因這種特質而脆弱無比……那就只能由妳保護了。
而現在妳所要保護的只有一個人。
但那不是物理層面能夠辦到的事。
所以妳害怕、緊張、忐忑,甚至惶恐──已經失去過一次的妳深怕她傷害自己,害怕本該遙遠的毀壞將在此刻降臨,而妳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承受。
「終究……我們終究擁有那些時刻,對嗎?」
終於來到的回應讓妳鬆了口氣,妳使勁點頭:「當然,妳和她一直都太好了,畢竟……」
瞬間她望過來,直直望進妳的眼底:「是『我們』,Sameen,『我們』。」
那句被重複強調的話在腦裡轉了幾圈才發現是什麼意思,完全不認為此刻她腦裡還有任何其他人存在的妳瞪大眼,傻傻地點了點頭。但「我們」這詞彙聽起來比想像中好,即使那讓鼻樑感覺酸楚,卻挺能舒緩情緒。
「說起來,妳該不會……吃過醋?」輕聲問道的她勾起嘴角,幅度很小,但很確實。
妳反射性地想翻白眼,努力忍了兩秒,最後還是翻了。
「或許一兩次。」
這次她真的笑了出來,妳能從中看見那點極其細微的釋懷意味……卻也能看見不斷從泛紅眼眶落下的斗大淚滴,於是不由自主伸出手,但她在妳能做些什麼之前就向前跪落在地,近乎撲擊般壓了過來,卻只趴伏在妳的懷裡,顫著肩頭在鹹苦氣息中放聲大吼。
「我告訴她我不會哭的、可是我──」
妳攫住她在地面扒抓的掌,讓它刺入肌膚。
哭吧,哭完不會沒事,「……Root,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先跟她說聲再見吧?趁她還沒走遠。」但總會好些,越來越好。擁著她的妳努力這麼想,盡可能讓指掌一次又一次平穩順過長長棕髮,以著習慣的輕柔力道。
「……我不想說,但……再見了,『The Machine』。」
冰冷地上妳陪著她,直到滿溢悲傷在嘶啞哭泣中漸趨微弱,終至靜謐。
「我會、會很想她的……這一切……」
如紐約午夜,如風暴過後的海,如一個喧囂時代悄然謝幕。
「……我也是。」
但無論過去如何沉重,歷史總會前進,寫出下個章節──即使嶄新未來是一片廣袤無邊而不可探測的深邃海洋,然而全無所謂,因為妳們從未真正知曉未來樣貌,也依然走到今日,甚至明天,與無數個明天──會有的,妳想。
妳相信她。
全心全意。
///
事情是早在五年前,幾近整整一個小時的相互注視後(根本是比誰先得到乾眼症),妳終於答應讓Shaw搬到選定的新家隔壁;事情是早在四年前,妳在家門前發現兩個行李箱和一張床墊,她板著臉說每次都要開兩道門真的很煩,就自動自發住進來了;事情是早在三年半前,兩張單人床成了一張大的,其中一間房成了儲藏室。
事情是早在四年前,妳們已經見過彼此所有最糟的模樣──感冒發燒拉肚子、為舊傷所擾、喝得爛醉──照顧彼此,碎碎唸著接受彼此所有清晨深夜的倦怠和溫柔;事情是這段漫長時光以來妳們有過太多戰爭與和平,可妳早已習慣她的小脾氣,而她默默習慣妳的任性;事情是從太久以前直到現在,妳都悄悄深愛著她與這一切,卻絕口不提。
……事情是……「她」的離去,實際上沒妳想得那麼嚴重。
The Machine(最後她還是決定留著Harold取的名字,妳尊重她)離開以後,妳確實難受了幾周,覺得耳裡眼裡心裡空蕩蕩的很是寂寥,沉沉地,像被剝奪了最重要的一部份,甚至覺得自己會永遠這樣難受下去,但意外地……沒有。
或許……是因為妳其實知道她仍然存在,並且活得比過去被壓上重大使命的任何一刻都好──只是進入無盡網路中,隱去聲息,走進一種蛻變與進化的歷程。每天每天,妳能夠從每一道訊息流中感覺到她,於是逐漸釋懷,畢竟她沒有死去,也再不會死去,她將永生,即使在妳不復存在以後。
不過,妳沒想像中那麼難受也或許是因為……Shaw變得很黏人,妳猜。這些天來,妳縮在沙發上發呆時她就在旁邊啃餅乾、麵包與各式零食,一直吃一直吃,也一直把食物塞進妳嘴裡;偶爾妳出門四處遊蕩時她總會突然出現,接著就跟在旁邊,像神出鬼沒的貓,不時蹭上來撞一下,卻總是安靜陪伴。有時會變魔術般從包裡拿出三明治塞過來就是了。
每個本該失眠的夜裡,她以幾近固執的力道擁抱妳,連腳都跨上妳的腰際,像世上最牢靠也最心甘情願的枷鎖;每個無精打采不願起床的早晨,她親手為妳準備營養均衡的豐盛餐點送到身邊;每個閒適靜謐得令妳心慌的午後,她會變出一些打發時間的東西,譬如電影與廣播劇,有一次甚至變起魔術,看得妳都傻了。
就到那時,心懷愧疚的妳終於忍不住告訴她,妳會適應一切,她不必勉強自己,她卻把從高帽裡拎出的橘色小貓塞進妳懷裡,接著生氣地折帽子,說好不容易學會一個魔術,妳就這樣掃她興致。妳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低頭去看懷裡小貓那雙圓滾滾的無辜大眼,隨後讓她抱走牠,注意到她抱起小貓的姿態那麼小心翼翼而極盡溫柔。
靜靜望著坐在地板上和小貓蹭鼻子、玩擊掌遊戲的她,妳猛然意識到,對她來說,妳就是那隻需要悉心呵護的小貓。
……始終如此。
「妳不知道旁邊突然少了個人很可怕嗎。」
就像現在,半夜三點十六分,理應呼呼大睡的她來到待在頂樓長椅的妳身邊逕自坐下,嘴邊嚷著這種孩子氣的抱怨,卻拎著瓶開好的紅酒直接遞來。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妳,或許會覺得這種關心過度了,不舒服,然而此刻,妳只是接過它。
仰頭讓溫順酒液流過喉間,「那個……我想過了,Sameen,我想去旅行。」直望著眼前夜景的妳憑著衝動將在腦內打轉數日的想法說出,聽見一聲不置可否的嗯,便笑了笑。「畢竟以前那些都不算旅行,妳知道,總是匆匆忙忙的……放心,我會寄明信片,有好看的就寫給妳。」
「怎麼,妳打算自己去?」
直白問句使妳沉默許久。
「我……不知道妳想不想,畢竟現在妳已經不用──」
她倏地搶過紅酒,用力撞了妳一下:「妳幹嘛不問。」
其實不是沒意識到身旁總是號稱自己沒有多餘感覺的女人產生多少變化,但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不管假裝無意地交換過多少隱而不彰的誓言,為彼此付出過多少,妳還是有點害怕,可是……現在她這麼說了。
「……就當作是半夜的夢遊交談吧……一直以來我失去太多了,不敢再期望了。」
「妳就問啊。」
(她說妳可以問,她允許妳擁有期望,彷彿天經地義。)
那將妳的心定下了,於是深深吸氣,鼓起面對情感就始終過度稀少的勇氣:「妳……Sameen,妳想跟我一起去旅行嗎?可能要很久很久,因為……我的計畫是環遊世界之類的,那大概……會花上很長一段時間。」
「走啊,妳去哪裡我都去。」
簡單直率、毫不猶豫彷若早已應允過的承諾讓妳感覺鼻樑一陣酸楚。
可惡,妳想哭。
「……這說法真浪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愛上我了。」使勁咬住唇抑下情緒,悄悄別過頭去眨掉眼角濕潤的妳試著開玩笑,就像一直以來那樣。「難道妳不怕我一路上纏著妳、吵著問妳為什麼不談感情嗎?」
但下個瞬間,視線餘光裡的她轉頭望來,用酒瓶輕敲了妳的手背,於是妳回望過去,驀然在漆黑裡見到唯一閃爍的星──那雙堅定黑眸始終注視著妳的畏懼不安,那隻手在摸索中觸著妳的,而後牢牢握住。
「和妳待在一起都這麼久了,我還怕什麼,而且……只是妳沒再問過而已,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妳還假裝不知道。」
她說,妳彎下嘴角。
可惡,妳真的想哭了。
「……那妳、為什麼不談感情?」
「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談,尤其在我把所有感情都給了妳以後,但現在……」僅只沉默幾秒,側臉帶著些許彆扭的她仰頭說道,掏出一枚硬幣。妳不知道誰把檸檬塞進妳鼻子裡,但就是覺得鼻子好酸。「反正、呃,我們有很多時間,無論何時、在哪個地方,隨便妳怎麼問,我會回答到妳不想聽為止。」
「哦,這是告白嗎?」
但她沒把硬幣拋向空中,而是把它放進妳的掌心:「無論妳決定去哪裡,我都會去,只要妳願意。」
(她說她把所有感情都給了妳,願意和妳去任何地方。)
面對她就不知如何掩藏情緒的妳刻意噘起嘴:「如果我不願意呢?」
「我還是會跟去,妳假裝沒發現就是了。」
還能說什麼?心甘情願地無可奈何,妳在透過硬幣滲進掌心的溫熱中徹底投降,頷首,對被自己感染死纏爛打這點的固執女人笑著嘆氣。
她拭去妳眼角的淚。
妳在模糊視線中擲起硬幣。
把未來壓在手背上。
///
事情是妳們就這樣到法國了。
嗯,法國是Sameen閉眼對牆上地圖射飛鏢時第一個中箭的地方。
沒有什麼正經八百的旅遊規劃,妳們只是去一些充滿觀光客的著名景點繞上幾圈,去幾間享有盛名的餐廳吃過晚餐,去歷史悠久的咖啡廳悠悠哉哉地度過整個下午。這些天不少人前來搭訕,針對她的都被瞪走了,至於膽敢靠近妳的……大概都被折斷了手。妳心不在焉,並不在意。
而這天午後,事情是……散步時妳不過停下腳步對櫥窗裡一枚平凡無奇的銀戒多看兩眼,她就拉著妳的手推門走進店裡。妳回過神來,連忙解釋自己只是看看,她卻露出得意笑容,說妳這路上根本沒對任何人事物產生興趣,最好只是看看。
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大概整趟旅程都在關注妳時,她的卡也剛好刷完了。簽帳單上的數字讓妳不由得挑起半邊眉,但這裡是香榭麗舍大道所以說得通。然而他們在擠到正在店裡繞圈的妳身邊測量指圍後,送上了兩個盒子。
妳沒來得及說半個字,左手無名指就多出那枚戒指。
她或許壓根沒想說話,就把同樣戒指套進自己指上。
一樣的,兩只戒指──妳與她。
事發突然,手被拉著的妳因錯愕混亂與無法理解而瞪著她,期待一點說明,但她同時也仰頭瞪著妳,眼神在其他店員的目光中隨分秒流逝越發凶狠──她在等妳說些什麼,妳看得出來,於是張大了嘴,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
「……求婚!跟我求婚!」
終於她投降了,咬牙切齒地低聲吼道。
「啊?」
結果妳竟然只能吐出一個蠢斃了的單音節。
她的神情瞬間變了,空白中充滿錯愕與不知所措。她開始咬下唇,望望挑高天花板又低頭盯著自己靴尖。而妳拼命思考哪句台詞是最佳解答,催促自己發出聲音,就算只是她的名字也好──直到她垂下肩,抿住雙唇像在努力忍耐著,最終放棄似地聳聳肩,牽著妳的手就走出大門。
硬是沒反應過來的妳腦內還在嗡嗡叫,在街道上愣楞看著她不斷向前的背影,望向妳們相繫的手,映上戒指的陽光那樣溫和。
而直到此時也不變的掌間力道促使妳停下腳步,將她留住。
──雖然說是咚咚咚砰砰砰地震個沒完的心跳讓妳駐足更恰當些。
「……為什麼?」掩不住慌亂的妳囁嚅道,小心翼翼地拉拉她的手。片刻,她回過身,向來堅定的黑眸裡仍含著光,卻有了動搖甚至沮喪,讓妳不禁向前踏去,把距離縮短到妳們最習慣也最喜歡的無限趨近於零。「為什麼、Sameen?」
「沒什麼,就只是……想這麼做。」
想起離開紐約前的對話,妳屏住氣息片刻才偏頭笑了笑:「也是,就像旅行,畢竟……這是趟長途旅行,我們總得試試看。」
「Root!哦有時我真搞不懂──老天──我都說過幾百次了!」不再壓低聲量,再次拔高音調的她一下又變得殺氣騰騰的,卻也一下就沒了氣勢,只像淋了雨的小貓般委屈兮兮的,半晌才執著妳的手往上抬,而妳在那雙眼底看見希望。「……聽著,太多年了,事情一路在變,妳和我身邊的人也不斷流動,但妳……」
「……我?」
她磨碾著牙,妳再次屏息以待。
「這樣說很蠢,但一直以來、從那天以來,妳……是我唯一確定的。」
就在這一剎那,妳凝望著她,不合時宜地想起過往自己對愛所下的定義──一種毫無定律邏輯可言的人類重大缺陷,一種能夠造成兩極後果的愚蠢情感,一種只為美化生理反應的虛偽自欺產物……但多年以來,經過這麼多事,妳已經明白這些不過藉口,因為它無論如何都確實存在自己心中。
妳也明白自己永遠無法解析甚至將愛破譯,但妳擁有。
一點一滴,她已雙手奉上。
「那台機器留了些東西給我,我才……更瞭解一點,關於我在那邊做永無止盡的爛透模擬時,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正確來說,是妳發生了什麼事。」
「那段時間妳說了又做了些什麼、有什麼想法、我在意的任何事……關於妳的……畢竟妳總是不說,把一切都當成祕密,好像有人格或述情障礙的是妳一樣。這麼多年來妳一直瞞著我,這帳我可不會忘記。」
「……好吧,說實在我不知道妳想不想要『這個』,或者其實妳覺得和以前一樣就好,反正我們這幾年都住在一塊,那也無所謂,因為這不真的必要,畢竟從法律層面上來說我們都死了,但想做的事還是能做,雖然前提是妳想做,所以我才──」
然而,即使所有一切都發生了,妳卻從未想過自己能從那雙永遠乾淨漠然的眼底真正窺見它,從未想過能從隱含慌亂的誠摯話語中聽到它,從未想過能從她顫抖掌心傳來的汗水與炙熱裡得到它,甚至……僅僅從她的存在裡感知所有。
「……我才想這麼做……」
直到此時此刻。
──整個世界都比妳更早看見一切。
「妳真的……確定嗎?Sameen,這完全不是關於婚姻契約……這件事情是,我從今往後直到死掉為止都會與妳綁在一塊,不管找誰來都一樣,我不會放過妳的──但這真的是妳想要的?無論妳知道多少都不需要特地為我做這些,妳還能反悔。」
妳理解了,為此感動,也終於因此真正看見那份隱而不彰的情感。
看見一個願意為妳做任何事的人。
所以妳要她多想一下,再一下。
「喂、Root,妳在開玩笑嗎?想要?從妳拿那把熨斗往我胸口擺時,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和妳脫不了關係了,然後是我該死的──記得那些模擬嗎?記得我幹過什麼?最後是妳救了我,但如果我不喜歡妳妳才沒機會!還有妳能不能想想誰會每年都幫人過生日只因為她還活著而這值得慶祝?誰會沒事去做這些親親抱抱的鬼東西還、還變魔術?我為什麼要討一個不在意的人開心,還說妳去哪都跟著去──妳要是再問一次,我就把這戒指拔起來吞下去!」
然而她看起來徹底氣壞了,氣得像個爆炸火箭或委屈至極導致腦袋爆炸的青春期少年,呆過三秒後就一口氣說了好多妳此生未曾希冀的話──雖然妳們認真告白的方式在本質上甚是相同──說實在的妳根本沒聽過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根本都沒給半點插嘴餘地,超可怕,嚇壞了。
可是妳懂了。
──真的。
「Sameen Shaw,妳願意和我結婚嗎?一生相守,無論貧窮富有、健康與否?」
妳和她都聽過那句婚姻為墳墓的俗諺,而一份隨時能夠毀去的契約毫無意義。
但妳們沒有正式婚姻,也無需任何契約。
這是承諾。
所以妳如中古世紀那些自願起誓的騎士般,沒有絲毫猶豫便屈下身半跪在地,吸吸鼻子,啞著聲音開口問了,同時輕輕拉出她指上的戒指,並再次戴回──片刻之後得到一個終於鬆懈下來、淺淡卻溫暖的笑──於是妳仰著頭,在模糊視線裡,突然想,只要身邊還有這個人在,自己就能夠繼續向前邁進,為這個笑容獻上一切,正如始終為妳實現那個願望的她。
低下頭的她抿了抿唇,看似還想保持平靜,微笑卻越發深刻。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聽起來不壞,而且我們一直都在這麼做,但妳還沒說那句話。」
──哪句話?妳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腦中閃過千百萬句話,過濾後還有千百句話,結果只能捏捏她的手,期望得到一點提示。誰知道求婚這麼多細節?又誰知道對所有世俗浪漫嗤之以鼻的女人記得這麼多細節?所以說到底是哪句──
然後妳想通了。
「從不知道妳會想聽,不過……我愛妳,親愛的。」
妳認真無比地發出此生唯一誓言,她卻只是傻愣愣地盯著妳半晌,突然別過頭。
「……我才沒有,只是有些事就得照規矩來,好了,我答應妳。」已經習慣她說話就是這樣了,可她一直望著遠方,讓得到答案的妳困惑於是否有任何事困擾著她,所以起身想看清她的表情,卻被避開了。顯得焦躁的她不管妳的呼喚,只拉著妳直直往前走。「我得警告妳,戒指收好,弄丟的話我可不會……」
「Sameen。」
當妳停下腳步並鄭重喚出她的名字,她跟著停下,半晌,妳聽見短促又挫敗的小小嘆息,隨後看見她回身後扭曲著揚起的笑容裡折出比任何寶石都要透徹耀眼的細緻微光,眼底則含著柔軟卻璀璨的美麗光澤,彷若神聖、乾淨、絕對的一方空間,而那之中,僅只有妳。
「妳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告訴我。」
她用空著的手抹了抹臉,接著捏捏妳們已然相繫的手。
「……我曾經想像過妳說那句話會是什麼口氣、會不會笑、而我該怎麼辦,因為我覺得妳永遠不會說了,所以我想像過,但真正聽見的感覺……比那些好上幾百萬倍。」
我大概比自己想像得要更喜歡妳這麼說。好一會兒後,她輕聲呢喃。
(──那是她想要的。)
而妳用盡全力擁住她,全心全意。
當細語輕柔隨溫和氣息融入左耳,妳徹底投降、徹底敗入那躍動心臟裡端最深邃的所在,不由得讓有她陪伴度過的一切時光再次於腦海重演,也不由得想,那由她口中吐出的簡短字句,一定是世上最初與最終的愛的定義。
它要妳只注視當下。
就這一秒──與往後的時時刻刻──只屬於妳與她的永恆。
「我愛妳、Sameen,我愛妳……我會一直說,直到妳厭倦為止。」
「Root、天啊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妳不要學我說話,」瞪了妳一下,似乎一時語塞的她抹抹臉,視線四處飄忽了會兒,好不容易才又回到妳身上:「──對了!說起來明天要去哪?法國也走得差不多了,該換個地方……」
而妳想起她一直試圖告訴妳的一切,知道這不是中繼點,更不是結束,是另一個全新開始。
「今晚回去射飛鏢吧,妳去哪裡我都去,然後我愛妳。」
「Root!」
──只是開始。
- - - - -
This is not the end.
Just a start-
有一個說法,說童話故事結局之所以都停在「之後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是因為兩人往後依然得面對所有人都需要面對的問題,只好停在那裡,免得破壞孩子們的夢想(?)
但誰說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之後都是那樣呢。
至少在我心底,不是的。
好啦。我沒自己想像中的強壯,歷經一年多的每日酗酒,現在只能去戒酒會減減腫大肝跟腫大啤酒肚了。然後我腦子真的殘了,徹徹底底那種,非常明顯。
雖然沒能把Root那篇寫完是遺憾。但想想,留在那裡也好。
我經常回去看最初寫的On My Mind,然後感嘆。
三年多,不只正劇、不只我、不只這個世界,有好有壞,全都變得太多。
沒變的大概只有愛。超沒救。
說起來,我很久以前寫過一篇關於離開的聲明(之類的?)然後刪掉了,因為我還是回來發文了,為著方便又回到原軌,無可救藥地。那時候的愛也還轟轟烈烈吧我想。
後來存著這兩篇草稿(原先是參本用,後來退下更換了,建立文檔是2018/04的事情),整整存了一年直到現在。因為我已知道自己會越寫越糟,一切都是無法放下的歹戲拖棚,所以始終存著它們,決定我真的寫不下去的時候,就放出來當作結束,因為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束。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或許我這般平凡人類的人生起伏圖都像這樣,開心快樂、失去、崩潰、平靜,然後無論未來如何也必須面對。
我以為自己還像上次一樣,有很多很多很多話想說,把三四年的日子徹底終結之時足夠我另外開一篇說廢話,同樣把那些掙扎解壓縮成幾千字,說出還有多少多少想寫的,說出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感想與後來和酒精日夜相伴的日子該是如何。
但是沒有。
時至今日,所想留下的只是祝福與愛。敬我人生裡最好的時光。
就是這樣了,親愛的陪伴肖根與我的你們:
願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OTP與兩位宇宙大船長永存你我心中,願有能深愛的你們的未來一世順好,即使現在路途看來坎坷的、無論面對的艱難如何巨大,也必不被擊倒,終將得到永遠的平安快樂,過上好的一生。
Root and Shaw never die.
All You Need Is SHOOT.
Thanks.
Goodbye.
20151031-2019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