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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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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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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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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归档

BGM:She's Long Gone - The Black Keys

         Super Algorithm Digital Me – M1LDL1FE


正劇後。一年前的原稿件。

還記得she's long gone是正劇哪集的BGM嗎XD

這世上最不可思議也最美好的生物。

數位化的我們,真實的我們,擁有情感的我們。


"She was made to blow you away, she don't care what any man say."

"Tell me that love is something real, 'cause all I feel is glass and steel."

"Oh now she's long, yeah now she's long gone like Moses through the corn."

"Bodies grow cold when we're alone, looking for warmth in the blue glow."








【 She's Long Gone 】(上)







        妳Sameen Shaw抽著嘴角對冒煙槍口吹氣的瞬間覺得自己超級白癡。

 

        「好、卡!這次很棒!大家休息一下,半小時後繼續。」

 

        要問白癡在哪?哦……劣質牛仔襯衫、直接把科技文明打回上個世紀的三流佈景、寬得都能灌風的喇叭褲、土褐色流蘇背心、讓妳頭癢到懷疑裡面有蟲的草織牛仔帽、假得迫使妳今天翻了五千個白眼的左輪手槍……反正現在在妳身上的每樣東西都很蠢──蠢、得、要、命。

 

        不過最蠢的當屬他們抓著履歷尖叫說妳是德州人,就硬要給妳安上這角色。

 

        牛仔。喔妳的天。他們甚至沒有一匹真馬。

 

        啊……啊……蠢斃了的超低成本片場……好想引爆什麼還是射些什麼……

 

        『妳看起來很不開心啊,牛仔小姐。』

 

        當綁手綁腳什麼都不能做的妳萬念俱灰地走到佈景外頭並拔起草帽摔到桌上,拿起麵包塞進嘴裡瞬間,耳中卻出現Root那把永遠軟呼呼甜膩膩的聲音,突如其來得讓妳瞪大了眼,一口麵包哽在喉頭不上不下險些噎死。狗屁,這裡半台監視器都沒有。

 

        「先告訴妳,事情一結束我就把這堆爛片給燒掉,我『從來沒有』穿過這套蠢衣服。」猛地灌下兩口水,妳咬著牙抖著唇低聲吼道。她一定可以感受到妳來自胃底深淵的憤怒對吧。「所以不管妳從哪裡看到我,最好趕快催眠自己忘記,否則……」

 

        「否則妳有很多方法可以讓我忘記,嗯,但我覺得妳這樣也超級好看。」當電氣底噪消除成為真實立體聲響,還從後方鬼魅般黏回耳際,妳反射性嘆氣,只捏了直接纏上自己腰際的手臂一把。早該知道她會偷跑過來。「對了,我想EDITION的頂樓房間會是個好地方,讓妳施行那些可愛又沒什麼威脅性的小處罰……附帶一提,我喜歡這件背心。」

 

        聽到這妳揚起眉,「沒什麼威脅性?可愛?」拉開她跟章魚沒兩樣的手回過身去,「而且妳喜歡這鬼玩意?妳喜歡這個?這個?」時至今日依然無法理解她在極端間游離的審美觀,妳扯起那件背心齜牙咧嘴問道,但她笑著點頭。天啊。「……算了,我不要什麼EDITION的房間,只想回家,所以妳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臉有夠無辜:「我來探班囉,怕妳不小心連我們的號碼一起燒了。」

 

        這倒是,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但事實當然不止如此。

 

        「我猜我肚子裡的蛔蟲還有別的事要幹?」

 

        一盒東西塞進手中時,妳向下瞥了眼,看到紙盒上寫著全紐約最棒甜點店的名字,於是又不甘不願地仰頭望著那張討厭笑臉。時至今日依然無法理解她為什麼可以笑成這樣──妳是說,這樣,呃反正就是這樣──但妳可不會因此移開視線。

 

        「是啊,別浪費了,我辛辛苦苦排了一小時隊才買到的,不過好不容易送來,卻只能留在這裡兩分三十二秒……」視線飄向時鐘的她撇了下嘴:「時間不等人囉,Sweetie,撐著點,這是妳最後一個任務了,不想結束得完美一點嗎?」

 

        ……噢。

 

        「妳以為我的履歷上寫什麼?就是完美。」

 

        時至今日依然無法理解她的笑裡怎麼總能藏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各種情緒,也無法理解她滴水不漏的防禦怎麼就總是為妳開啟了超大漏洞,而妳的情緒探測器又怎麼永遠會在她出現時自動將功率轉到最強……妳不知道,只是在她低頭親吻自己鼻尖時忍不住伸手攫住軟薄襯衫,然後抱她。

 

        是她讓妳感覺不舒服,理所當然,她該提供緊急安慰措施。

 

        「嗯哼,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好了該走──」

 

        妳捏住她的下顎往下扳,試著別那麼粗魯地回敬一個吻。

 

        「多穿一點,剛下完暴雨,可能有點冷。」

 

        自制但仍然柔軟的微笑裡她眨眨眼,接著那雙大眼就瞇得妳只看見一條細縫。她的指掌撫上妳的臉頰擦過耳際,最終停留在後腦輕揉了揉,轉身離去。

 

        她沒對妳脫口而出的關懷表示任何評論,不過這顯然就是收到了的意思。好吧。妳在那道不再那樣意氣風發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盯著自己手中的甜點盒瞧──六塊不同口味的蛋糕湊成一個圓,大概都是妳喜歡的……畢竟當今世上最了解妳口味的就是她了。

 

        然而現在真沒什麼胃口,妳皺著眉找來一枝麥克筆在盒面寫上「敢吃就殺了你,我永遠在監視你」,接著把它放進冰箱。剩餘的二十五分鐘裡妳都趴在桌面休息。儘管不願意,但妳一直忍不住去想,後天的凌晨十二點過後,世界會變成哪種模樣。

 

        結果是開拍下一景後十分鐘五十七秒時妳拔腿衝到布景前阻止了一樁兇殺案──完全真實的槍聲把片場每個人都嚇傻了,而妳壓在那名把道具偷換成真槍的演員身上架住他,本該順手敲暈他的,但妳卻在極其短暫的片刻裡不由自主望向天花板那端強烈眩目的主燈,感覺有點猶豫、有點疑惑。

 

        這不是說妳困擾於換工作或者退休,畢竟活到現在可換過不少工作,然而……

 

        「編劇!我要去找她!她會殺了導演!」


        身下吼聲把妳喚回現實。

 

        「……所以你就想在排練中殺了她?你的腦子是被牛仔打過嗎?」

 

        「沒有!天啊她往──」

 

        「現在有了。」

 

        再也不想廢話的妳索性一肘子擊暈那個死命掙扎的話多演員,再拿束帶把他綁起來,接著甩掉那頂蠢帽子並在一片混亂中奔向團隊休息室,踹開門後拖出縮在桌子底下的號碼先生,與此同時耳中傳來半是陌生又半是熟悉的聲音,指引妳把愚蠢、自大卻膽小得可憐的男人送到後門。一個不過打了兩次照面的菜鳥接走了他,妳隨即回頭去找編劇小姐。

 

        有趣的是,當妳在頂樓找到她,那槍口可不是對著妳,是對著她自己的太陽穴。

 

        「Aries,我失敗了,我不該說出計畫。」啊,是啊是啊失敗了,真的很失敗。早跟她有所接觸的妳不耐地點點頭。那個想阻止她的演員倒是做對事,只是方法錯得離譜。妳真想問人類怎麼老是這個樣子。「他──Christopher搶走了我的孩子,把他變成那個樣子……我不能接受,如果這部電影還有出現的可能,我寧可死。」

 

        不對,孩子?「等等,他搶走……妳沒提過妳還有個孩子,他在哪?」

 

        「劇本!這是我花三年寫出來的!那傢伙卻只用三分鐘就毀了他!」

 

        哦孩子等於劇本等於孩子──來自外星球的陌生概念伴著驚天動地的吼叫聲吭噹一聲打進腦內把常識炸成一團空白混亂,妳沉默片刻,當機立斷開槍擊中她的小腿,接著衝向前去把落地槍枝踢遠,順手一把抓住趴在圍牆邊似乎就要墜落的女人。

 

        「這部電影絕對會灰飛煙滅,被我燒掉,我保證,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妳認真無比地承諾道。用妳身上這堆蠢得要命的道具服裝發誓。「我不知道這劇本對妳來說有多重要,但妳可以再去找另一個導演,帶著妳的……呃、孩子。」

 

        「可能嗎……我還有機會嗎?」

 

        妳歪頭想了想:「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大概,只要記得別再拿槍了。」

 

        猛地把她往後拽的同時,妳瞥了眼四十五層底下所有在街道來回走動的人類。以往妳認為他們全是暗藏潛在危險的螻蟻,此時此刻也仍如此認為,但又有些說不上的複雜感覺……算了,無論如何,世界將要再次改變,而這次誰都阻止不了。


        妳半拖半扶地帶著不斷哭泣的她去到一樓,接著把她推往一輛早在門外等待的救護車,再向對妳行軍禮的兩張新面孔回禮。

 

        「妳有重要的人嗎?或東西?」

 

        聽見哽咽問句時妳回過神,對已經坐進後車廂的女人點頭。

 

        然後想起以往自己面對這類愚蠢問題只會諷刺地勾起嘴角,或者聳肩,或者跟John一樣丟出句我什麼都沒有呵呵。只是時至今日,妳已經理解這段漫長歲月改變了自己多少。又或者,這根本就不是時間問題。

 

        「總有值得去愛的。」

 

        最後妳揚起嘴角說(而且決定不去計較自己幹嘛要笑),心底在最終任務的框框上蓋下完結印章,而救護車門扉關閉瞬間妳脫下那件背心抓在手裡,轉身開始奔跑。

 

        「……這可不簡單。」

 

        在警察出現之前得趕快回去。

 

        看,妳要裝炸彈,要縱火把這倒楣電影的拍攝地和母片燒個精光,還得保護最重要的蛋糕。

 

        時間不等人啊。




///

 

 

 

        十秒橇開傳統門鎖,妳想著以前的Root還不太會這檔事,如今已經駕輕就熟。

 

        有些事物能夠在短期內輕鬆理解、上手與精練,某些則否。這大抵是和天賦有關……不,妳想事情就是這樣──遊戲製作者顯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他們會畫出一棵茂密繁複的技能樹,告訴玩家習得某些技能需要很多點數,但依據角色體質,習得另一些技能則不需要。

 

        不過,如果玩家是個強大駭客,或者神,那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這間公司……有我想要的東西?」直接前往數據伺服器的所在樓層,走廊上,妳一路透過無線網路強制把所有必須的不必須的電子門鎖駭了個遍。無數門扉自動開啟的聲音是有些吵,但令妳神清氣爽。「別說妳因為不想留點東西下來,就把我引來這裡,這可不厚道,我又不是要妳的虛擬形象。」

 

        耳裡靜默半晌,『這裡確實有妳要的,Root,最新版本的資料壓縮處理器,』才傳來一道沉穩的女性聲音,妳不禁笑了笑。最近妳總感覺這聲音有點像自己與某個可愛女人的混合版本。『附帶一提,往上第三樓層還有微型儲存硬碟區。』

 

        「噢,妳永遠如此貼心。」


        『特別服務囉。』


        「真的?深感榮幸。」

 

        『沒辦法,這世上的所有人類裡……我最喜歡妳。』

 

        (……是嗎。)

 

        因此頓下腳步站在冗長走廊盡頭,緩慢回頭望向來時電梯,耳中話語連同成排熾光燈閃得妳一陣暈眩,而一道道精細剪影搖曳著由小至大立於廊間,彷彿正展示著自己四十年來的成長軌跡,剪影周遭人影來來去去,後來有了幾張再也不曾離開的影像,但他們倏忽消逝,只剩唯一熟悉的影像留在剪影旁邊。


        直至一切徹底消失,妳仍定定凝望彼端,不由自主地張大嘴想說些什麼、想說那裡少了個「人」,然而沉默許久,最終只是瞇起刺痛的眼,捏住鼻樑,低頭笑了笑,轉身進入房間,拔起十幾塊擱在快拆夾裡的處理器放進包中。

 

        當然,還沒結束,妳不會錯過那些硬碟。就在「她」提醒妳那樓層有十名以上警衛時,電梯門恰好敞開,邁出大步的妳抬起右手,無辜地對三個目光困惑的男人偏頭一笑,腰間左手讓早已裝上消音器的手槍發揮功能,子彈精確擊中肢幹,目標倒下、目標倒下、目標倒下。

 

        甚至都不需要發動其它技能。

 

        「好像打靶,這些傢伙太差勁了。」妳抱怨道,聽見她的開懷笑聲。

 

        『別這樣,這只是間遊戲公司,又不是DOD,噢、也不是DnD,畢竟沒有龍,而且妳在地面上呢。』顯然還沒緩過來,順帶說了個冷笑話的她的聲音裡仍是忍俊不住的笑意。妳噘起嘴,向前邁進順便踢開槍時又射倒幾個正在聊天的警衛。這一切簡單得讓妳想打呵欠。『對了,妳得快點,首先是警察們就要接到訊息了,其次……』

 

        專注於侵入這間公司裡設置最複雜的門鎖,妳只轉頭瞥了監視器一眼。

 

        『Shaw在等妳,EDITION頂樓……她訂走了妳取消的那間房。』

 

        只有三次機會的妳低頭看著手機上整整三十組密碼:「別擔心,她很擅長等待……妳看,她等到我死而復生了──」接著在其中一組密碼閃動時翻了白眼。「嘿,別提示我,我們說好妳只需要提醒我哪裡有阻礙而已。」

 

        『我不認為妳捨得讓她等太久。』

 

        真不曉得怎麼抱怨如此貼心的她,妳只得嘆口氣並打開大門。

 

        「……我捨不得妳。」佔據數百平方公尺的偌大機房內,當所有規律亮著冷冽藍光的硬碟映入眼底瞬間,妳垂下肩低聲呢喃。

 

        這讓妳想起最初在網路之海中相互接觸的微小節點,想起那份若能量化便是同等的孤單,接著是在奔波追逐過後只剩零落電線的偌大倉庫。然後她選擇了妳,用一通妳永遠不可能忘記的電話告知這項決定。

 

        (她選擇了妳。)

 

        不久,她選擇讓自己存在遍佈全國的電網裡,而後成為那個插滿記憶體的手提箱,成為地面之下數百台PS3遊戲機……妳想起解壓縮導致系統過載時那桶緊急降溫用的液態氮──說實在的,那個環節最讓妳錯愕了,但前特工總有不知何來的強大信心與解決問題的極端手法,而事實證明確實管用。

 

        ……John,哦……如果要絕對誠實地說,妳的確……挺想念他,雖然你們總是針鋒相對,但他是妳這一生遇過最善良也最溫柔的男人,更是值得交付背後的戰友。是的,其實Harold在善良這塊領域敬陪末座,不過溫柔這點,他們可以並列第一……好吧,那些小書呆子和Lionel勉強可以是第二。

 

        『別這麼說,Root,別讓我後悔告訴妳這件事。』

 

        啊,是啊。毫不在意安保系統的妳使勁拔下幾塊硬碟,聳聳肩。

 

        「我是妳最好的朋友。」

 

        彷彿此世此生再不存在任何他人,而此刻便為永恆──如夢似幻的低頻囈語之間,刺耳警鈴倏地瘋狂作響,但妳一動不動,只是閉上眼,吞落所有浮上喉頭的酸,緊握手裡槍械像那是僅存的唯一依靠,在迴旋紅光中靜靜佇立。

 

        『是的,妳是,唯一的。』

 

        睜眼,抬手讓子彈一一擊碎防彈玻璃節點,妳毫不猶豫將它踹成碎片,縱身躍下。

 

        『這車會直接駛向EDITION,別拖太久,Shaw在對著蛋糕生氣了。』

 

        墜落之中妳揚起笑容。

 

        「她會炸掉整棟酒店嗎?」

 

        其實,一直以來妳都明白,有些事物是怎麼也抓不住的,無論如何珍愛,終究只是短暫停留的過客,終究將從指縫流過消逝──像被強風帶離的渺小水滴,或記憶體中的一行文字,即使其內承載無數值得永生抱懷的寶貴記憶,但在終點之前也僅能獻上祝福,任其遠去。

 

        然而感性與理性是亙古相立的絕對矛盾。

 

        『妳說呢?』

 

        (妳不知道。)




///

 

 

 

        Root踏進房間時,妳打了很大一個哈欠,關掉電視。

 

        「都結束了?」

 

        卸下行李袋的她正在轉扭肘關節:「大概?至少我得到想要的了。」

 

        丟下打火機的妳起身走向前,雙掌毫不客氣地在她身上從頭到腳亂拍一通,抓著兩隻手活動幾下,直到確定她的身體沒有大礙,才回身揭開桌上黑布,接著拿起大得要命的透明塑膠蓋扔到一旁,把一根金色蠟燭插上去。

 

        她裝滿錯愕的雙眼瞪得很大,甚至打了個噴嚏,像對這種大型三層蛋糕過敏。

 

        妳伸手熄燈,點燃蠟燭。

 

        「許願。」然後命令。

 

        黑暗室內,橘紅燭光映上她的輪廓,搖搖晃晃、忽明忽滅,她仍呆呆站在門口,於是妳受不了便把她扯到桌前。即使到了桌前她還是滿臉怔愣,為此妳忍不住嘆氣,想著這事從一塊回紐約後次年就開始了,她怎麼就不能習慣一點。

 

        「我……呃、世界和平?Sameen Shaw不要變心,然後──」

 

        妳迅速捂住她的嘴:「閉嘴,第三個不能說,妳什麼時候才會記得?」

 

        ……而且說到底,「變心」是什麼鬼?這究竟算哪門子願望?看在老天份上,妳是有什麼心可以變?要變去哪裡?世上出了一個Samantha Root Groves就夠多了,何況還是怎麼都死不了的超強版本,妳完全不需要其他的,只要這個就行了。

 

        雙手在胸前交握的她過上半晌終於吹熄蠟燭,妳則坐回沙發,打開寫著「敢吃就殺了你,我永遠在監視你」的盒子。

 

        「切蛋糕。」

 

        但她甚至沒有拿起塑膠刀,看來也壓根不想切那座給十個人吃都嫌多的精緻大型蛋糕,只是踱著小步到妳身邊落座,安安靜靜地黏在妳身旁擠啊擠的,視線四處飄忽,似乎正在期待什麼。哦,是啊,妳不是真因為沒胃口才把蛋糕留到此刻,是別有目的,而她知道。

 

        「酒店說某人是高級顧客,今天生日,就把蛋糕送過來了。」

 

        拿起盒中一片蛋糕的妳說,咬了一口,然後塞到她嘴邊。

 

        「哇哦,聽起來真溫馨呢,Darling。」她乖乖跟著咬了一口。妳不作聲,只因為知道她還有太多話好說。「但就我所知,他們不會給黑布,也不負責那塊蓋子,而且實際上──他們提供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八吋蛋糕。」

 

        如果是幾年前,妳大概要翻足白眼再把蛋糕全糊到那張掩不住得意與喜悅的自滿臉上去,然而現在,妳只是忍俊不住笑出聲,伸手從超大蛋糕上勾起一坨奶油戳上她驕傲的鼻尖,再把蠢得無邊無際的土褐色流蘇背心砸進她懷裡。

 

        「都知道了還不吃?」

 

        「哦──我想留著它……再久一點。」


        抱著蠢蠢背心的她蠢蠢地看著妳,像捨不得吃掉最後一塊糖的孩子。

 

        好吧、好吧、好吧。算了。她對妳給予的一切都抱持這種態度。

 

        (明明是慣例也當成寶藏般珍惜。)

 

        或許擁有一個無論如何都全知全能的女人就是這樣──偶爾妳會想,這些年裡她是否與自身追隨的、真正意義上的神祇越來越像,但大概不是,畢竟古今神話故事裡的神明,沒有一個如此細膩善感,如此毫無保留,彷彿生來便只懂得執著付出。

 

        「好吧,不管妳吃不吃,生日快樂,Root。」

 

        「謝謝妳,Sameen,這是第幾年了?」

 

        全側落地窗外的未滅燈火璀璨著各色閃爍,分神望著的妳一時為此感到炫目,但視線餘光裡彷彿看見了什麼,妳索性放棄蛋糕與夜景,只細細抹掉鼻尖上讓她看起來像個孩子的奶油,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擁住,再讓手心輕輕覆上佈滿血絲的疲憊雙眼。

 

        過了會兒,當她眨著眼讓睫毛軟軟刷過掌心,妳同時感覺到僵硬背脊逐漸放鬆,直到那與自己身前緊密相合,妳才蹭著柔軟髮絲嗅聞輕淺香氣,猜這就是自己能夠給出的全部……但妳早已知道她會接受,全部,即使與她付出的相較之下那樣渺小。

 

        所以……在她對此感到厭煩疲倦之前,無論多久,妳都將站在她身邊,亦步亦趨,見證她是如何憑藉己身力量跨越一切。

 

        「我確定這不是最後一年,所以這幾小時裡……先別想了,好嗎?」

 

        這是妳能為她做到最好的事。

 

        「……嗯。」

 

        悄悄滲出脆弱、寂寥甚至無助的細小聲音微顫著,聲量卻龐大得像七十數億人已經死去,而這毫無生氣的世界荒涼得只剩下她與妳。這份害怕情緒過於真實,甚至讓妳感到痛楚,於是把她抱得更緊,冀望一些溫度能夠傳遞過去,即便妳不知道明日過後Root與世界會變成哪種模樣。

 

        「還沒吃吧?去洗個澡,我叫點吃的上來。」

 

        「不、我……能就這樣睡一下嗎?」

 

        但一次安穩睡眠,或許足夠掩埋大半悲傷。

 

        至少她在妳的懷裡會睡得好些,妳知道。

 

        「晚安,Root,生日快樂。」

 

        (……妳真的知道。)




///

 

 

 

        Samaritan在地球與地球之外徹底被炸成碎片粉末之後,要做什麼事都很方便。

 

        身在距離美國紐約十六小時遠的日本東京,妳猛地睜開眼,即使全身都灌入泥漿般沉重疼痛,也找到遙控器並打開電視確認日期,無視其上報導美國一個隱蔽計畫的徹底關閉,接著拆開身邊櫃上一台舊式座機,改變設定後撥出一通長途電話。

 

        “Can You— Hear Me?”

 

        “Absolutely… Dear.”

 

        在東京那間私人醫院裡躺上半個月,找來幾台電腦的妳悠悠哉哉透過遠程遙控一切重建事宜,直到Sameen Shaw黑著張臉闖入病房,從行李袋裡掏出一塊小小石碑用力砸在地上,還使勁往它踹過幾腳。她看起來真的徹底氣壞了,甚至一度拔槍把槍口對著妳,最後卻丟開槍,只是瞪著天花板看。

 

        妳想像過這般場景,千百萬次,從復甦的那一刻起。

 

        『妳第一通電話竟然不是打給我。』

 

        『嗯……為妳保留了追蹤的小小樂趣?』

 

        而這遠比想像中來得更好。

 

        至少她沒真的對妳開槍,沒有一邊大吼一邊掐住妳的脖子搖來搖去,也沒有撂下什麼狠話,譬如她受夠了再也不想看到妳之類的──她就只是……仔細檢查承載妳生命跡象的儀器,接著拔掉妳身上所有管線,垂著眼沉默三分鐘後開口扔出問句,在妳點頭後爬上床狠狠操妳。

 

        不得不說這完全超乎意料,但有什麼可以抱怨呢?畢竟千里迢迢,而她終究找來了,還帶著那塊大概重得要命、寫著一串六位數字的小小石碑。她很生氣,因妳憤怒,所以妳根本都沒半句話可以抱怨,根本不想,只覺得這可能是自己重生後最滿足的一段時間,毫不誇張。

 

        『……地鐵站重建好了,再也沒人可以找到那裡。』

 

        好像終於氣完了,她甩甩手,趴在妳身旁輕聲說道。


        妳撫著她那頭像被炸過一樣的黑髮。

 

        『噢,效率真高。』擦過指節的髮絲有些乾澀、有些黏膩,於是妳不由得猜想,這個永遠注重保養的女人是不是在接到訊息的第一刻就衝到機場,或許搭著直航班機或許轉過幾次機,帶著那塊笨重石碑,獨自一人在陌生城市裡遊走,茫然聽取週遭邏輯徹底不同的東方語言,踏著未曾停歇的匆促腳步,最終來到這裡。『辛苦妳了,什麼時候回去?』

 

        『……別告訴我妳要繼續待在這,如果這是那台──』似乎一瞬間被觸怒了,她倏地撐起身體狠狠瞪來,直到此時妳才發現那雙眼裡滿佈的細紅血絲。妳正要開口,她卻把自己摔回床上,但翻過身去。『算了,等確定妳復原我就會回去,不必急著趕我。』

 

        妳眨眨眼。她完全誤會了。

 

        『不,親愛的,我是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準備好了。』

 

        她僵了下便轉身面對妳,手臂越過妳的腰際用力攬住,同時把臉塞到妳的頸項之間。那是一個相當突兀卻也相當奇妙的靜謐時刻,彷彿這世界只剩妳和她一般那樣神奇。可是許久以後,妳聽見扭曲、飄忽而意向遙遠的細碎呢喃,聽見她說她和男孩們完成妳的願望了,儘管這世界依舊充滿危險,但已不足為懼,只是……除去Bear,那座城市裡再也沒有任何她在意的了。


        妳不確定自己是否聽懂了。可妳確定自己不在那座城市裡。

 

        『我會和妳一起回去,妳不用害怕了。』

 

        死命忽略打濕肩頭的溫潤炙熱,抑下安慰話語,妳在玩笑口吻中鄭重承諾。

 

        『……誰說我會害怕。』

 

        然後在抱怨般的反駁裡低笑出聲,略有安慰卻也傷感地嚥落唾沫,同著它們吞下犧牲、死亡、傷痕、哀慟、絕望、惆悵與無數回憶。男孩們啊,這次真的是永別了,妳想,這畢竟是一趟有趣旅程,只是有些人……有些重要的人提前離開而已。


        ……說歸說,妳終究無法如己所願那般灑脫。


        無法逃避現實的妳死命壓抑住所有情緒哭了那麼一下子。她只在最初顫了下,之後便一動不動,只是維持著擁抱,像是與妳進入同樣回憶歷程之中,安安靜靜,只是擁抱。

 

        過後許久,妳聽著佈滿整個房間的沉默與哀慟,突然有了衝動。


        『Sameen……我想問個問題,但別回答我,好嗎?』即使知道盤旋腦中的貪婪不可能實現,妳卻憑著那股強烈衝動開了口,而她無聲頷首,於是妳讓手臂與她的重疊,以另一種心緒擁住了柔韌身軀。『我可以……永遠這樣嗎?』

 

        關於永遠,妳知道,所有美麗都是稍縱即逝的代名詞,妳從太久太久以前便已打從骨髓深處徹底明白,於是永遠這個詞彙聽來永遠可笑,就算深切愛著也不去期盼。然而,只有現在,只有這短短數百秒間,失去太多的妳企求一次再無變化的永恆,渴望一個能夠真正放在手裡心底的……

 

        但她使勁推開妳的手,『既然妳已經好了,我去訂機票,後天就回紐約。』接著跳下床,背對著妳穿上衣服,很匆忙的樣子。妳只是乾笑兩聲,收回手,對意料之中的反應說了聲好。『我先去辦出院手續再回來整理東西,然後妳帶我去吃道地拉麵或沒煮過的魚,妳會一些日文吧?我餓了。』

 

        會啊,妳會,一點點。妳捏住鼻樑輕聲回應。當腳步聲直往房門去,開啟聲響傳來,妳直盯著方才還在身邊的溫暖,撫過殘留熱度的床鋪,小心謹慎。

 

        房裡重歸靜謐,妳以為她離開了。

 

        『明天是妳生日,記得許願,最好是我聽得到的。』

 

        但妳聽見她這麼說,笨拙而又真摯。

 

        她離開,她又回來。

 

        她帶走妳。






- - - - -

not the first time, but this time i am tired. really.
last present i can give.


Super Algorithm Digital Me(渣翻)

Bodies grow cold when we're alone
Looking for warmth in the blue glow
Talking real slow, pretend there's heat
Swimming up a river of defeat

當你我獨處時身軀逐漸失去溫度
在冷藍光芒中尋覓一絲暖意
交談緩慢,假裝那裡還有熱度
在敗喪的河流中泅泳著


Tell me that love is something real
'Cause all I feel is glass and steel
This is my appeal
'Cause I can't feel anything no more
Closer every day
To being further away

告訴我那愛有些許真實成分吧
因為我所能感覺的一切不過透明質面與冷冽鋼鐵
這是我的請求
因為我再也無法產生任何感覺
每日靠近一些
只為離得更遠


Bodies on show, digital love
Right for all the above
None for you, and one for me
Two of us to never be complete

機體展示中,0與1的愛情
上述所有權利
沒有一條與你相關,唯有一句予我
我們永遠不可能完整


I just need something truly real
Pain or pleasure, anything to heal
Super Algorithm Digital Me

我只是需要一些毫不虛假的真實
無論痛苦或者喜悅,任何能夠治癒我的
超級演算法中的數位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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