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I Wish (My Taylor Swift) - The Knocks, Matthew Koma
The Sense Of Me - Mud Flow
OOC,正劇/AU,50/50。
。
"Most girls are plastics, over-the-counter counterfeits, emotional gymnastics."
"They're smoke-and-mirror Juliets, they're Penn and Teller sisters."
"Yeah, I wish I could find my sweet escape."
【 Word Explanation 】 (上)
1. Strangers (noun.)
a person whomone does not know or with whom one is not familiar.
///I wish (My Taylor Swift)
紐約時代廣場的露天咖啡座上,Root在等一個人。
午後三時許,屬於秋日的金陽熱度兇猛,甚至穿透傘面打上面頰,讓感覺整雙腳都泡在水裡的她不太耐煩,把深藍裙襬扯高了些。
皮下肌膚裡的所有神經全浸泡在鹽水中抽著發癢,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鍵盤,她左右張望,覺得自己正在狠狠浪費生命──恰好踏入二十三歲的這天,理應做些有趣的事(譬如大發善心把披著羊皮的政客推進傳媒火坑或遠程掛掉一個誘拐少女的賣春集團,重點是分毫不收),但現在?偉大的駭客暨僱傭殺手只是在等一杯三十四分鐘前點的咖啡,以及一個不知何時會來的人。
燠熱讓專屬等待的空虛無聊更上一層樓。
但老實說這還不是最差的,因為她進入二十三歲不過十五個小時,就已經發生太多爛事──租屋處的咖啡機半滴水都絞不出來,出門前靴跟斷掉導致腳踝扭到,帶到忘記充電的筆記型電腦,一路走來被三個狂奔小毛頭擦撞還差點被台無視號誌的貨車撞飛……就不提粗魯無禮的計程車司機了,那根本不算什麼。
抬眼瞪著蔚藍天頂,不由自主嘆了口氣的她真的非常好奇,這世界什麼時候才要開始自行修復(或殲滅)它創造的最大錯誤,別讓它們繼續無止無盡地創造錯誤……像號稱十年不壞的昂貴咖啡機和實際電量不符規格的筆記型電腦,或要價五百元卻只限用五次的鞋跟。
總之今天的一切都糟透了,身心皆然。
她現在不只被一連串人禍搞到心情很差,還又餓又渴。
按理而言她應該要直接走人,隨便去哪裡買杯什麼東西一口氣灌進肚子裡,可能再買幾顆蘋果和一袋麵包,然而不行,因為她天殺的在等人,再說,就衝著這間店奇差無比的出餐效率,她感覺自己非得等到那杯(延遲時間已經來到五十分鐘的)咖啡不可。
然後……在咖啡杯擺好瞬間,拿出可愛的、精巧的、無傷害性的電擊器不小心電上服務員一把,再佯裝無事地踐過倒地身軀從容離開。畢竟讓顧客在生日當天等咖啡等這麼久一點都不厚道,雖然他們根本不知道她生日,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只是想這麼做。
(而且很為自己孩子氣的一面感到自豪。)
(至少她還沒想拿槍嘛。)
閉上眼的她撐著頭,愉快地在腦中設想一百萬句能惹惱任何人類的話,直到聽見頭上傘面傳來滴答聲響,身邊流動人群開始尖叫,她睜開眼才錯愕地發現這世界並沒有想放過她的意思──下雨了,轉瞬由湛藍轉為深灰的天空陰沉得像隨時會墜落並毀滅地球,雨勢越發劇烈,而她,Root,偉大的駭客暨僱傭殺手,沒有帶傘。
(…………。)
Root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尤其是在發現一個沒撐傘的中年女人端著杯子朝自己逕直走來以後。
「嘿,妳的咖啡。」
甩著束得整齊的黑色馬尾,神情冷漠的服務員女士幾乎是用摔的(Root很確信如果這不是飲品,她絕對會用摔的)把瓷杯放到桌上。Root低頭看向小盤子上接近滿溢的黑褐液體,再看向摻了紐約骯髒雨水卻只有半滿的咖啡,然後真的……真的對自己今天為啥不帶槍沒有頭緒。
十指因著想要掐住脆弱頸骨的慾望發癢著開始抽動,她猛地壓下早就不再光亮的螢幕,而肯定能完美詮釋何謂殺心大起的視線轉往黑色襯衫上那掛得歪扭的名牌,上面寫著Sam。
「Sam?我很好奇為何──」
今天的所有事故接續得真是完美無比,根本就是這世界的邪惡計畫。Root在開口瞬間下意識這麼想,因為她不過十五小時沒進食的肚子竟然叫了,大概跟三秒後轟然砸下的雷鳴具有同等聲量。
頓住話語的她不覺得尷尬,只是生氣,畢竟她曾經不眠不休餓著肚子工作三十小時以上都沒聽到半點聲響,所以現在是怎樣?
而這個不過是輪廓有點深、笑容有點好看、聲音低沉得過度磁性而體型過度標準的女人又在笑什麼?
已經伸手抓住瓷杯的Root跟著扯出微笑,正準備把它往服務員女士臉上砸過去,隨後使出電擊連續技,但後者突然跑開了,就像已經知曉前者的小陰謀一樣,留著Root在座位上瞪著沒能甩出去的咖啡。
她絕望(從未有過希望)地決定自己以後再也不要想糟透了這個詞。
因為事情永遠只會更糟。
但就在她還在考慮要不要把紐約充滿廢氣污塵的雨水和黑咖啡一起灌下肚時,那個(依然不撐傘的)女人又跑回來了,這次真的是用摔的──她把一條夾滿生菜和燻肉的沙拉麵包摔到桌上,接著就板著滿是雨水的臉直挺挺地站在旁邊,雙手插腰一言不發。
十足困惑的Root皺著眉仰頭看她,一時沒搞懂對方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點這個。」
「我買的。」保持高傲姿態的女人用線條接近完美的下巴指指那條麵包。Root意識到自己對那塊下顎的反射性評價後在內心揍了自己一拳。「現在是妳的了,永遠記得,人不能餓著肚子做任何事。」
(永遠記得是什麼鬼?訓話?)
雖然不得不承認這話挺有道理,但她實在對只用以維持生命的固態食物沒啥興趣,反正最差也還有點滴能打。不過……說真的,這條麵包看起來挺好,而且她發現自己沒那麼生氣了,於是拿起麵包、眨了眨眼,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而女人繼續佇立原地,用那雙過度閃爍的黑眸緊盯著她。
其實新鮮生菜、燻肉和雜糧麵包在嘴裡嚼成一團的味道還不錯,尚可接受,只是……它們有一半都進她肚子裡了,早該離開回去做事的這女人到底在看什麼?幹嘛一副沒看她吃完就不走的態勢?
……還是這位年紀約有四十的女士看上她了?哼?年齡差距不是問題,不過呢,她可沒時間玩感情遊戲(如果只有一夜大概可以,誰叫女人長得漂亮)。
「妳有帶傘嗎?」
但就在她要開口趕人時,Sam歪著頭開口詢問。她呆了下,搖頭,於是Sam又在她眼前一溜煙跑走,再回來時把一柄長傘掛到桌上。
「……妳在幹嘛?」她滿心的莫名其妙:「這該不會是你們哪位顧客的傘吧?」
「我的,現在是妳的了。」
沒有任何信仰的Root默默瞪著幾乎渾身濕透的Sam,相當認真地發了人生中第一次誓──她發誓自己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完全搞不清楚的情況……和人類,畢竟誰能想像一間會落單一小時的店,會有板著張臭臉但貼心至極的服務員?
「啊、對了。」
吞下最後一口麵包的Root挑起眉:「很好,看來我終於能知道妳的真正目的了。」
明顯怔住的Sam過上半晌才搖頭,驀地伸出手掌就往她頭上壓,甚至用力揉了揉。混合著雨水濕氣與人類體溫的觸碰太突如其來也太粗魯無禮,竟然讓她徹底傻掉,幾秒後才揮掉那隻在自己頭上放肆的手。
她不怒反笑:「聽著,無論妳想做什麼,這真的──」
「生日快樂。」
(……啥?)
那句語氣柔軟到極點的生日快樂讓所有威嚇話語硬生生鯁在喉頭再也吐不出來,她氣憤、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瞪著那抹微妙笑意,還沒來得及問Sam到底是哪來的打著什麼主意為什麼天殺的知道她該死的生日,就看見Sam再次跑走。
她猜Sam大概又去拿什麼了,但那個全身上下黑漆漆又溼答答的女人再未回來。
所以半小時後她撐起傘去到店裡晃了一圈,卻怎麼都沒見到那個身影,只好隨便抓個人問,然而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有個叫Sam的服務員。
(見鬼,真他媽見鬼。)
最後捏著麵包包裝袋離開的Root撐起那把黑傘。
揉著額側,她嘆口氣,想自己最終還是等到一個本不該存在的人了。
(雖然比起人更像鬼啊。)
///
剛在這世上順利居留滿二十七年的Root帶著一只手提箱在比佛利山莊附近落腳。
憑良心(如果她還有那麼一點點)說,這種工作她實在是不屑為之──竊取明星的私密照片與影片?無聊到不具任何挑戰性,因為那些人在工作時間以外就是徹頭徹尾的白痴,對隱私保護一點概念都沒有,所以……如果不是報酬高到只付一半也夠的程度,她根本不想接,何況對方先付了一半。
又所以,她在抵達洛杉磯後獨自去到一間套房(來自一個回家度假且對此毫不知情的大學生),簡單佈置完工作環境以後,直接癱在表面略嫌破爛但其實挺舒適的沙發上裝死。倒不是累了,只是這爛工作真的讓她缺乏動力。
(為什麼總不能在生日時幹些有趣的事呢。)
(好餓,可是完全不想動。)
已經無聊到不斷切換電視頻道的她開始摳扒布面,而大約是就要在沙發上長成一顆馬鈴薯時,她聽見電鈴聲──起初間隔數秒才響一次,她拒絕理會,但它接著越發猛烈,幾乎是把手指壓在電鈴上再也不放那種。
近乎瘋狂的電鈴聲終究把為數不多的耐性盡數切斷,她低吼一聲,抓著槍勉強爬起身並將槍藏在背後,然而一開門,一個戴著帽子、頭垂得低低的外送員出現眼前,她困惑地把比自己矮了至少十公分的對方從頭到腳審視一次。
「披薩。」屬於女性的低沉聲音說道。
Root不耐煩地揮手:「我沒叫,你搞錯了,應該是對面那──」
……但她的肚子非常不合時宜地叫了。
(然後她發誓她聽到一聲噗哧。)
「喂!妳笑──」
可當始終低著頭的披薩外送員輕輕嘆了口氣,不爽至極的Root不知怎地就沒能再吼下去,只是因著那音聲中一抹無以名狀的奇妙熟稔而偏過頭,接著難以克制地伸手捏住眼前帽沿,把帽子拿下。
「看來妳沒記得我說過什麼。」
(見鬼,該死的見鬼!)
幾乎是立刻瞪大眼並向後退,認出深邃輪廓的Root再度陷入五年前那種莫名其妙的詭異複雜情緒裡──這絕對是在時代廣場當了幽靈服務員的Sam,雖然稍微老了一些,但那雙黑眸仍然閃爍著炯炯有神(也仍然漂亮得充滿吸引力),她完全記得。
「幹嘛,妳轉職了?順便換地方住?」直接亮出槍指著對方,Root內心滿是問號,順便拉下保險讓這女人知道自己不是威嚇而已。「如果妳是什麼跟蹤狂,也許我們得聊聊妳在暗網裡用什麼名字。」
(她很確定任何國家安全機構裡的無聊鬼都找不到自己。)
「暗網?那不是我的領域。」名牌上同樣寫著Sam的女人聳聳肩:「我只是想確定妳吃飽了,但顯然沒有,妳不聽話。」
(狗屁倒灶。)
被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越發困惑的Root向前踏過一步:「五年前,那間店所有人都不知道妳,妳只在那裡存在了十幾分鐘。」直接把槍口抵上女人胸腔,女人卻絲毫不為所動,未曾流露半分懼意。「我們可以不談這個,但妳為什麼知道我的生日?」
是的,Root,偉大的、徹底拋棄自己原生名字、已經擁有顯赫名聲但不留任何資料近乎徹底隱形的駭客暨雇傭殺手,完全記得五年前那個怪奇午後的一切,尤其是有個陌生人知道自己生日這事。
「妳就不能當作我只是在妳某些生日時會出現的……類似聖誕老人的東西?」
「不能。」
「那妳就開槍吧。」Sam再次聳肩,也再次露出那種微妙笑容,像是在說Root不敢這麼做似的。於是她的食指不再打直,觸上扳機。「不過在我死於非命之前,生日快樂,還有妳得吃完這份披薩跟這罐可樂,不算營養,但很有用。」
(……靠。)
眼角抽搐了下的Root終究挪開槍:「妳從東岸過來西岸就為了這個?」
「噢,或許我是從更遠的地方來的。」Sam一副沒事樣地從她手中拿回帽子,轉身走下階梯。大概永遠搞不清楚這神出鬼沒的女人在玩什麼把戲,Root不知道是否該阻止她,但她在完全消失前頓了下,仰頭直直望來:「妳得學會照顧自己,多吃一點,別再不吃或把咖啡蔬菜當主食了。」
一時間Root感覺自己腦袋除了憤怒再無它物。
「這到底關妳什麼事!」
根本都不想問Sam怎麼知道的,她衝到樓梯邊向下大吼。
「以後妳就知道了。」
(知道個屁!)
在那道身影真正消失以後,回頭拾起披薩和可樂的Root忿忿地走回套房摔上門,把紙盒摔在電腦桌前決定開始工作,更決定要立刻將它結束。她狠狠撕下一塊披薩丟進口中咀嚼,第一次滿不在乎地用油膩膩的手指瘋狂敲打鍵盤。
反正這世界從頭到尾就沒想饒過她,她非得靠自己找出Sam是何方神聖不可。
(生日老人到底是什麼。)
(……她才不需要。)
///
Root在一場宴會裡翻著白眼把整杯鵪鶉蛋倒進嘴裡嚼。
雖然是為了獲取關於某個神聖存在的資訊,但這……真的太無聊了,在目標出現以前,會場裡沒有半樣東西能夠吸引她的注意力,於是她整理下衣著,仰頭嘆了口氣,開始到處亂晃。
然而所有無聊也只到她撞上某個女人的背為止。
(──見鬼!該死的見鬼!整個世界都見鬼!)
情緒早已不如少年時期容易浮動,無論何種時間地點永遠能夠冷靜自制的Root在那個女人(Sam,對,就是Sam,毫無疑問)轉身瞬間還是想大吼一句「又是妳」,只是那張不過四年就過度憔悴的蒼老面孔倏地嚇著了她,她張著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有什麼事能讓一個人的外表在四年內老了十幾二十歲?
「我正在找妳,跟我來。」
然而Sam露出緊張神色,攫住Root的手腕便往另一頭快步前行。
「幹嘛?妳今天來早了。」反正很無聊,就這樣讓Sam帶著走也行,Root無所謂地想。她曾認真找過Sam的資料,但一無所獲,而現在……好吧,她不在乎了,反正……有個生日老人是件不錯的事。「我生日還有五個小時才到。」
直到會場外頭,Sam回身深吸口氣:「這是問題之一,但不那麼──」卻在開口不多久後劇烈咳嗽,更讓Root反射性地伸手撫上瘦弱背脊。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做,或許只是有種無以名狀的驅力告訴她,Sam和所有人類都不同。「聽著,我……這是我最後一次出現了。」
終於緩過呼吸,Sam緊緊抓著Root的前臂艱難說道。
「……為什麼?妳不想再當我的生日老人了?」
而感覺自己身體倏地僵硬的Root,並不明白這種生理反應因何而起,也不明白自己體內泛起的那些究竟算是什麼,唯一清楚的是……就在Sam那雙不再閃爍的黯淡雙眸望來時,在真的從那雙眼底看見一種強烈悔恨時,她二十年來除了感冒沒出任何問題的鼻樑狠狠酸了起來。
(她竟然想哭。)
勉強勾起嘴角的Sam搖搖頭,「我想、但我只能偶爾在妳附近,不能一直見妳……這會改變太多。」無法打直身軀的她呼吸仍然非常沉重,就像是……正背負著什麼。Root死死盯著那雙緊抓自己前臂且不住顫抖的手,終於不再猶豫,伸手摟住Sam,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已經太虛弱、沒辦法再來了,這是最後一次……而這次,我希望妳能記得一些事……」
Root瑟縮了下,想壓住使防線搖搖欲墜的強烈感覺,但沒有辦法。
「……妳說,我會記得的。」
(她才不會哭。)
「永遠別想自我犧牲……無論事態多麼惡劣,都別這樣做。」Sam的聲音在虛弱中泛著空虛,而Root咬住唇用力點頭。「雖然現在的妳可能不相信,但妳會愛上一個人,永遠別拋棄她,因為她……不、如果再也無法挽回一切,就和她……一起逃走。」
(「她」?)
「……妳聽起來像個預言家,Sam。」亟欲運轉的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背後涵義,Root只是不能自制地抓緊了Sam──這個女人好像知曉她的未來,也像下一秒就要消失,雖然她們僅僅見過三次,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該如何解釋,卻真的感覺難過。她輕咳兩聲,試圖開玩笑:「妳是不是時空旅人之類的?愛著我的人是妳吧?」
她還想說,否則不會有人關心另一個人卻不求取任何回報的。
還想說,是她害她對某個特定日子有了一點點期待。
但全吞回去了,只因為她不想害她難過。
「Root……總有一天妳會知道的。」Sam並不反駁,只是皺著臉,對她扯出一抹顯然用力過度的微笑。「請妳一定要記得我說的,好好照顧自己。」
(她已經不想理會Sam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
「妳是我唯一的希望。」
(因為Sam已然混濁的眼含著悲傷水氣,在沉默中不斷呼喊著那個名詞。)
「請妳……別離開她。」
(所以她答應了。)
「有點早了,不過……生日快樂,Root。」
比任何氣體都要輕盈且不帶重量的祝福之後,她仰頭輕吻了她的頰,沒有道別,Sam很不現實地連著所有溫度在Root的懷裡徹底消失,乾脆得像這一切只是夢的終結,一場每隔幾年就出現一次的……夢的終結。
怔然背對著會場內傳來的嘈雜喧囂,Root望著天空,哭了一下子。
她待在原地,直到午夜鐘聲響起。
///
三十三歲的Root本來應該把無法行動的Sameen Shaw丟在房裡逕自離去。
但是……
好吧,因為這女人不只照片,連本人都長得超級像那個突然消失的可惡生日老人(年輕版本),那輪廓大概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Root只猶豫半秒,便把那張椅子直接拖向暗門,關上門瞬間正好聽到另側房門開啟聲音。
「算妳好運。」
遲疑片刻,Root終是嘟嚷著在安全空間裡割斷將Shaw雙手束縛的束帶,隨即被兇猛力道撞到牆上壓制,甚至連小刀都被奪走。
「但妳的好運用光了。」
低下視線,Root對略略劃開自己肌膚的刀刃輕哼一聲,眨了眨眼:「在妳殺掉我之前,我有件事必須問妳,就只是關於妳的事。」
「妳跟我就是陌生人,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Shaw看起來極度憤怒。
但Root挑起眉,「不,我猜我們可能不算陌生人。」然後使盡全力凝視那雙顯然有大把火焰在其中翻滾的閃爍黑眸,半晌才毫無所謂地聳聳肩:「妳是不是有個跟妳長得一模一樣還會瞬間移動的母親?她叫Sam嗎?」
「一個忠告,妳該遠離奇幻小說,沒人會瞬間移動,更不可能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於是Root被敲暈之前想起一年前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
(這可能嗎?誰知道?)
──她這條小命可能需要堅持到時光機發明的那天。
2. Crush (noun.)
a brief but intense infatuation for someone.
///I wish (My Taylor Swift)
Sameen Shaw並不覺得Root有任何值得喜歡的地方。
因為欣賞跟喜歡不一樣。
喜歡是給狗狗的,像Bear和任何忠心耿耿、說一不二還毛絨絨(也喜歡吃肉)的可愛生物,而完全不符合這些特質的Root……是人類(還不愛吃肉),所以從誕生開始就注定沒辦法得到她的喜歡,事情就是這樣,沒什麼複雜或困難的地方。
如果要誠實地說,Root長得好看,也真的擁有許多(好吧幾乎是全部)她格外欣賞的特質,甚至讓她覺得Root進到國家地下機構肯定能成為出類拔萃的高級執行人,但也就這樣了,畢竟身為一個前醫生暨現任人格障礙患者,她沒想跟精神疾病患者攪和在一塊。
Shaw當然知道Root有問題──
Root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後勤文員綁起來丟在浴缸裡但毫無歉意;Root把她綁起來後坐在桌上滿臉無辜但嘴裡全是高高在上的憐憫;Root那雙浮動的眼裡只存在高度危險、輕蔑、狂熱與自以為是,好像自己才是世界的唯一主角。
得不到想要東西、無法滿足慾望的Root會考慮殺人;只要感覺到自己被背叛(無論對方是否負有忠誠義務)的Root真的會殺人;當有任何事需要達成時Root大概都會選擇最簡單粗暴的直接途徑;Root的笑是最真誠也最虛偽的那種柔軟。
──她沒問題的話自己大概都能挑戰十秒落淚了。
直到Root為機器工作後Shaw仍這麼覺得。
直到Root無數次毫無羞恥心地把自己塞進她的私人空間吐出一堆傻得要命笨得可怕的調情(隨便抓個醉鬼都比Root會說話),然後偷偷把一堆各式各樣的零食主食塞進她的懷裡、抽屜和大衣口袋以進行示好行為,不管被各式拒絕打發多少次都要貼上來以後,她仍這麼覺得(還加上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的生理性不悅)。
有那麼幾次,Shaw幾乎要懷疑自己後腦某處已經有一條神經被那女人搶走,因為每次斷裂的都是那裡,只要Root笑瞇瞇地丟出什麼白癡話,那裡就會嘎嘎作響然後啪滋一聲斷掉,就像保險絲,毫無例外。
不過……
……一段時間以後,Shaw開始覺得不太對勁。
雖然她是一個沒法產生多餘感覺的人,但她懂得分辨來自他人的任何情緒反應,甚至非常精通於此(身為局外人總是能把一切看得透徹),所以說……她很懷疑Root開始認真了,情感面上的那種,而且、超級、認真。
哦這真他媽危險。
沒有任何事比被一個聰明至極的獵人盯上更危險。
但很不幸啊。Shaw在某次自家老闆認真講解這個號碼那個號碼跟另一個號碼關係何在時想,她本人從來不曾是誰的獵物,或許偶爾理智線不那麼清晰以致犯了一次兩次低級錯誤,但永遠都能撥亂反正,她位居高處的真實永不改變。
然而轉頭瞥了眼身邊認真聽講、不住點頭、眼底還放射出狂熱精光的高瘦女人,她微瞇起眼,竟然在絕對陰性的柔軟香氣中開始思考自己與那人從初識以來的智商競賽,因為就在自身被專注凝視徹底排除在外的那個瞬間,她產生了一點……難以形容的混亂。
(FUCKFUCKFUCKFUCKFUCK)
一旦意識到在腦裡爆發的是什麼詭異玩意,她錯愕地對自己用力翻了個白眼,隨後起身離開,順便,不小心把某人正坐著的椅腳勾翻。
那個某人砰地一聲倒在地上,高高仰起的標緻輪廓難能可貴地充滿無限循環的特大問號。彷彿不關己事地回身,在三雙眼睛注視下,Shaw刻意至極又毫無歉意地嘟著嘴擺出憐憫表情吐出句極盡無辜的抱歉,接著大搖大擺離開了圖書館,只覺得心情大好。
嗯,解決方案最後一步是回家沖個冷水澡。
無論欣賞或喜歡都一樣。
──Sameen Shaw的職涯守則第一條是絕對不跟同事上床。
(或床以外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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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链接
工作啊工作。
......工作啊工作......還要去划龍舟啊......
害我都沒能趕在那天把東西結束掉......哀怨臉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