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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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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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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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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1. 私信
  2. 归档

※ 警告:超強烈OOC預警 / 哭了 / 510相關

※ 不是警告:單篇 / 405起 / 略長 / 本文通過安全食物標準


#慶祝民法修正案通過,明年進入協商,尚有二、三讀,希望一切順利。

#婚姻平權


其實寫完好陣子了,大概是開始上班之前。不過前後半寫的時間不太一樣,大概看起來也不一樣,就當消遣閒嗑牙看看吧。

畢竟每天都喝黑咖啡,偶爾得加點糖和括號才不會血糖過低。

最近常聽到誰又砍文誰又關lofter了,看看現況,也覺得差不多了。


BGM:Every Time You Go - Ellie Goulding


"Perhaps when I'm sleeping you'll get back on your feet."

"And when the storm is over, you won't see me again."

"Tape me up then break me up, ever so gently when I'm at my weakest."

"Wake me up, stop my fall."

"It's not so hard, every time you go."








【 Everytime You Go 】







        妳醒來時發現Shaw消失了。

 

        (這不奇怪,很尋常。)

 

        午後時刻斜進室內的熾熱光線照得妳不願清醒,沒能確定實際原因。或許是低血壓作祟,或許是由於暖度,或許是因為它同時把旁邊枕上的黃色便簽打得更亮更刺目了些。妳伸手細細撫過小小的方形紙張,觸過曬得半乾的冰冷墨漬,那讓妳還想陷入夢裡,於是再度闔上雙眼。

 

        毯子抱著妳就像Shaw抱著妳。

 

        (但人不能一輩子都賴在床上予取予求。)

 

        妳知道Shaw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正如她沒帶走妳。)




///

 

 

 

        妳經常受傷,無論輕重,頻率大概和見到她的次數一樣多。

 

        甚至更多。

 

        妳依舊記得那個季節裡顏色、溫度與氣味帶來的感覺。

 

        那是萬物尚未真正走入衰敗前夕的夏末秋初,一切不生變化,所有風景在妳眼底仍是黑得無邊無際。華氏九十七點七度。耳裡靜悄悄的沒有機械聲音,於是妳伸手,由觸摸感知不知何時習以為常的偏高溫度。對午後如何開始倒不剩太多印象,只有那杯大約冷了一半的苦澀咖啡和著從不張揚的乾淨氣味閒適地飄散身周,這些對於穩定疲憊心神多少有些幫助,妳便靠過去了些。

 

        稍後,也許是三十分鐘,也許是三個小時,也許更多?妳拒絕深入回憶,但恍惚間已身處某間酒店裡血腥與煙硝交雜的混亂空氣中,那不是真的,卻是腦海裡的預知景象,它只是尚未發生,而妳清楚知道它將很快成為現實。

 

        妳有那麼點擔憂,當那股上一秒才貼著自己的乾淨氣息轉身離開房間時,妳的確有那麼點想喊住她,就一點點,但最後甚至連一句肯定能招來白眼的小心也說不出口,僅能回頭望著打開後再度關上的房門。

 

        每一次Shaw離開時,妳都想喊住她。

 

        (但從來沒有。)

 

        為什麼?哪個為什麼?為什麼?

 

        當妳這麼疑惑的時候已經身在煙霧瀰漫的大廳裡側走著不斷扣下扳機,同時還得回報情況順便說出可能的道別,接著面對前方顯然不好招惹的金髮女人。當妳這麼想著的時候正在分神使自己專注於眼下情況,多重矛盾與人群嘈雜交織著層層疊疊相互侵蝕,於是有一瞬間,妳嗤笑著真的以為自己會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成為一具冰冷屍體。

 

        可妳終究逃走了。

 

        (幸運是數量未知的消耗品。)

 

        妳依舊記得那天中彈的傷處。事實是要遺忘非常困難,畢竟那些殘存在軀體內外的傷痕遺跡絕大部分都留下了後遺症,而妳向來無心也沒有多餘閒暇照料它們,該怎麼說呢?妳只是認為那些事情於更偉大的理想之前全不值一提。

 

        (人類終將滅亡,數據永垂不朽。)

 

        不過,有鑑於夜裡那發子彈穿進了將造成任務執行效率降低的位置,妳目前無法開口的、唯一的頂頭上司還是頗為好心地安排了一段暫時不必東奔西跑的日子。僅僅一段,不知道有多長,或許兩三天,艱難局勢下連好好養傷都是奢求,儘管妳並未如此要求。

 

        次日午後的長椅上,身旁的Finch說妳的臉色很糟,略帶憂心。妳只是笑了笑卻不做回應,因為溫柔關懷在短時間內僅要一次就夠了。多餘又冗贅的柔軟會侵蝕防禦能力,接著使脆弱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來──貪得無厭的人類不懂知足,但很不幸地妳正是人類,所以必須在事態不可收拾之前強迫自己停下腳步。

 

        放任腦袋停止運作,茫然地想著這些的妳,在他離去後繼續呆坐於長椅上浪費極度難得的閒適時光,而Shaw突然出現了。

 

        將一杯熱飲推過,她坐到妳的身邊,佯裝無事地說妳的臉上也穿了白襯衫嗎。

 

        「……我沒戴面具,看起來真的那麼糟?」

 

        身邊不是妳習慣的任何一種咖啡氣味,卻是瀰漫甜香的熱巧克力。像瞬間被顯而易見的體貼奪去所有氣力,妳垮下肩,片刻後才舔過乾燥唇瓣輕聲開口,甚至擠不出妳們習以為常的輕鬆回應。這使妳迫切地想做些什麼以掩蓋與她之間尷尬得令人心生怯意的氣氛,便拿起那杯熱巧克力。

 

        緊握燙熱杯身,只剩一隻手能使的妳低下頭,拇指在杯蓋上摳摳弄弄卻始終無法正確使力推出開口,指尖三次、四次滑落過後,悄悄膨脹的龐大壓力逼得妳莫名其妙眼眶酸刺幾乎要哭了出來,卻僅能咬住下唇努力忍耐──那個人就在身旁靜靜看著,妳不能這麼沒用,一隻手壞了沒有什麼,不能因此辦不到任何事。

 

        (妳必須無所不能。)

 

        若是以前,妳肯定已經嘻皮笑臉地把它推過去要她幫個忙,隨後她會冷冷地望過來,而妳將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喊著她的名字再加一句拜託,接著在她默默動手時於心裡暗自欣喜。可惜的是現在妳怎麼也辦不到了,因為妳真的只想自己解決所有一切,包括這該死的破杯蓋。

 

        但妳就是打不開,甚至連將它穩定都那樣困難。

 

        「糟透了,妳整個人都糟透了,我又不是沒有眼睛。」

 

        當她終於開口回應的剎那,妳停下動作。

 

        正確來說是被迫停下動作,因為那個雙手雙腳全都健在的女人一把將杯子搶了過去,還是那種看不下去似的焦躁力道。接著妳就聽到杯蓋突起被擠壓推開的細微聲響,輕輕的、很小聲,但同時像是把屬於妳的哪個部分也狠狠壓了下去,妳因此用力皺起臉,卻仍有些屬於妳的部分自身體脫離,不知怎地落進了現實。

 

        (妳真的不要這些反饋與關心。)

 

        (明明能夠付出的只要有妳一個人就行了。)

 

        「好了,拿去。」

 

        那一瞬間她的聲音突然不在同個位置了,妳聽出來卻仍低著頭。妳知道她要走了,因為妳是那麼沒用,僅僅缺失一點無關緊要的什麼就變得一無是處,軟弱笨拙得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了,妳知道誰都受不了這樣的妳。

 

        可為什麼偏偏是在她面前呢?妳能夠如常迴避Finch的關心還與他進行短短的稱不上無趣的閒聊,卻無法抗拒Shaw的存在和小小一杯熱巧克力。

 

        (為什麼?)

 

        每一次Shaw離開時,妳都想喊住她。

 

        (但她還在?)

 

        向來對周遭動靜敏感的妳竟過上許久才發現沒有應該接著傳來的腳步聲,於是小心翼翼地緩慢抬起頭──雙手抱胸、翹著腳、偏著頭,腳尖不斷點著,一如往常那副不耐煩的模樣──當她不知何故側過背對的身影映入眼簾時,妳倒抽了口冷氣。

 

        這很奇怪不是嗎?但又平凡得普通無比,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啊。眼前事實使那些本屬於妳的部分迫不及待般地接連脫離身體,只想留下的妳霎時難堪得亟欲離開但別無他法,只能努力讓自己一如往常地望著黑色背影,而她的視線有那麼一瞬轉了過來,卻在與妳四目相對的剎那迅速別開。

 

        那樣溫柔、那樣體貼。

 

        「妳快點喝,喝完我要走了。」

 

        用力吸吸鼻子後順從地點頭,妳小心翼翼拿起染進點點鹹苦的熱巧克力啜下一口,遲疑片刻,悄悄往她挪近些許。再遲疑片刻,悄悄將額抵上挺得筆直的背,妳感覺到肌肉線條的一瞬緊繃,卻沒有被拒絕。

 

        (她還在,一時半刻不會走,至少在妳喝完它之前。)

 

        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溜走的短暫寧靜中,妳突然那樣安心,閉著眼,覺得自己將永遠記得這個季節裡顏色、溫度與氣味帶來的感覺。

 

        黑色的,稍高了些的華氏九十七點七度,乾淨的。

 

        (承接妳所有軟弱的。)




///

 

 

 

        妳經常離開,無論時間長短,頻率大概和見不到她的次數一樣多。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留意的?

 

        當然不可能是第一次見到Shaw並放倒她那天,更不可能是在空蕩廠房中失神落魄地被她擊中那次,至於妳們首次搭檔那個晚上如果做了些什麼,也全都只是百無聊賴導致的一時衝動──十小時實在過於漫長,而所有溫柔甜蜜的刻意言語僅為測試她底限何在。

 

        (使用炸彈之前得先瞭解炸彈。)

 

        回想起來,某個時點之前,妳的眼裡根本沒有她,因為彼時她僅僅是件方便實用的高級工具,正如妳是The Machine的代行工具。

 

        但因為妳擁有太多她所沒有的,而她擁有一切妳沒有的,種種跡象表明妳們合作搭檔能使效率提升到最高程度,於是事情不知不覺成了「這樣」──妳被釋出牢籠然後自動自發回到牢籠,原本僅是為了妳的頂頭上司和未來,後來卻像是為了──

 

        或許是那個身軀被藥劑與刀刃粗暴摧殘的夜晚之後,妳聽說有個人滿城滿街的找妳幾乎要把整個紐約翻了過去;或許是將機器植入耳後的那天稍晚,有個人站到妳身前不改冷漠語氣卻說出醫囑般的叮嚀……或許是從這些時候開始,妳開始在意。

 

        (其實妳只覺得有趣。)

 

        (被在意的感覺頗為新鮮,還有點不錯。)

 

        (永遠獨來獨往的妳竟開始期待每一個下次。)

 

        真要說起來妳實在太常離開了,儘管偶爾會捎上她,但還是太常了。許是因此,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妳眼前,無論身在何方她總能找到妳再用盡全力將妳從危險中拖出來。這種次數多了,妳開始計算自己有多常離開她,每回離開又有多久。

 

        不出意料,答案是非常頻繁,而時間少則兩天長則十天半個月。與妳相反的是她總待在那裡,至少難得的閒暇時光裡就在紐約的那個角落,不搞失蹤不會消失,安定得妳永遠無須害怕找不到她。這種次數多不勝數,於是妳開始思考那個女人待著的原因會是什麼,然後有點自私地希望那是為了妳。

 

        (每次妳離開之前她都只是安靜地看著妳,點點頭。)

 

        (回來時也一樣。)

 

        於是某個落著暴雨的深夜,當身在費城的妳抱住枕頭準備就寢時,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會想她了。無論是飛機上旅館裡大街旁或入睡前,沒了那些藏進冷漠下的溫和陪伴,點滴寂寞取而代之鑽進腦殼的感覺實在難受得很,腦海裡閃來閃去竟全是相同影像讓妳怎麼也睡不著,更讓妳第一次彎起手指算著還有幾天才能回到紐約。

 

        (還第一次覺得自己大概難以忍受失去某個人。)

 

        或是為此,當她的偽裝身分暴露時,妳心急如焚地邁開腳步近乎狂奔,騎著漆黑重機在擁擠混亂的車陣裡鑽行,甚至一度占用了人行道,只為將她接上自己身後好好保護;許是因此,當她不顧身分暴露這事軟硬兼施都要去救那個男人,妳咬牙切齒、幾近氣急敗壞地答應了她,隨後卻讓她睡了一場長達十數小時的覺。

 

        (因為妳做不到。)

 

        (妳不是信任他,只是不願失去她。)

 

        當她醒來時立刻狠狠揍了妳一拳──表情上的,實際上掄進妳腹部的那拳說真的根本不痛不癢。但她是真的要氣瘋了,妳想,因為妳對她下藥她卻無法把氣出在妳身上,最後甚至直接把自己銬在長椅上以免成為命案兇手。

 

        (體貼得令人難受。)

 

        「……妳穿這什麼怪玩意?」她就這麼氣呼呼地盯著地板,過了好陣子抬起頭後才發現妳穿著寬大又不透氣的淺咖啡色布偶裝,嘴角像是只差一點就要勾起,所以妳連忙跑到旁邊去撿起頭套戴上。「喂、妳這是在搞──噗!」

 

        她在妳扭動身體跳起詭異舞蹈時真的忍俊不住爆出大笑,妳則透過熊先生頭套上小小的縫瞧見像個孩子的開懷笑臉──還有之後那個天殺的溺愛過頭的溫柔微笑──這讓妳瞬間不知所措得停下動作,只是呆呆地望著她,而她很快便發現自己的神情過於柔軟,馬上斂下笑容並板起臉來瞪著妳。

 

        「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氣消。」她嚴肅無比地宣布。

 

        「……噢。」仍在布偶裡的妳略為氣餒地應了聲,同時彷彿看見她的身影僵硬了那麼一下,便打起精神試圖讓氣氛輕鬆點:「那要怎麼做妳才會原諒我呢?Sweetie?」

 

        當那張臉上的表情罕見地以極其細微的方式不斷變動,越發緊張的妳一瞬不瞬地望著不放過任何一秒。既大又厚的布偶裝沒法讓雙手交握,於是妳讓它們交疊著希望能散去些微緊繃情緒,但過了很久她都沒有說話,最終只是仰頭瞪著天花板不放。

 

        (她原諒妳了。)

 

        這真的使妳鬆了口氣。妳知道這些舉措並非是想不出原諒妳的方法,而是……肯定仍氣得很的她早就原諒妳了,具體表現是那張臉上深重的無可奈何。這種表情妳不是第一次看見,卻每次都為之震撼──自己到底憑什麼得到這個女人的重視、容忍與偏愛?

 

        妳兀自疑惑著,一時半刻之間沒有摘下頭套,僅是從窄縫中凝視那張彷彿想狠狠揍自己幾拳的臉,直到Finch拎著求和禮物走進地鐵站並詫異地看著妳,這才把頭套拔了下來。然後他們開始討論起身分暴露這事若再持續擴大將會多糟,妳當然聽得出她有多不情願,但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妳知道她會乖乖地待在這裡了。

 

        太好了。那時妳忍不住想。

 

        (她不會離開,她將安全地在這裡等妳回來,每一次。)

 

        可是,妳真的太常離開了。記憶中有那麼幾次,當她靜靜地一言不發僅是目送妳離開時,妳曾以為她會說些什麼,或許幾句話、幾個字,但都沒有,儘管那雙深邃黑眸裡的確透露出一點跡象,但都沒有。所以,妳想自己真的是太常離開了,還走得太快,甚至沒留給她喊住妳的機會。

 

        ──而這肯定讓她很不高興。

 

        金融世界即將徹底崩毀的前夕,那是證券交易所的地下六層。身在寬闊冰冷得陰森詭譎的電梯裡,當妳將十指扣進那道隔開生死界線的鐵絲網上並崩潰絕望著尖聲嘶吼時,不知為何,妳這麼想,然後聽見厚重鐵門徹底關閉之前的駭人槍聲。

 

        (所以她才要用最徹底的離開向妳抗議。)

 

        那之後有好久好久,都沒有人等妳回來了。

 

        (於是妳開始厭惡紐約的每個角落。)

 

        但如果還有機會就好了,她一定還活著。恍恍惚惚的,已數夜未眠的妳揉著眼睛這麼想,把油門踩得更重。如果還有機會能夠擁抱她,妳將用盡全力治好她身上、心上所有的傷,一定每天把她逗得開懷大笑,無論收到幾百萬個白眼都毫無所謂,妳只是想要她回來,不惜任何代價。

 

        (這次換妳等她回來了。)

 

        妳只是太想念她。

 

        (妳再也不要離開她了。)




///

 

 

 

        妳經常說謊,無論重大與否,頻率大概和與她共處的次數一樣多。

 

        如果無聊得把妳出生至今所習得的擅長技能列成一張清單,那肯定相當冗長,可能足夠從地鐵站一端寫到另一端,並且沒有半個認識妳的人會懷疑上頭存有任何不實成分,而技能當中絕對包括精湛演技與謊言編織。

 

        所以身為天才的妳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她。

 

        但妳發誓在這個星期以前、在她好不容易回到妳懷抱裡的這個星期之中,整整七天,妳從未對她說出任何謊言。這是真的,因為當她在半夢半醒間蜷縮著本該強壯的虛弱身軀靠了過來時,妳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只有妳自己知道於將近一年後再見到她時的心情該如何形容,可妳完全不願形容,因為那太溫暖又太疼痛──暖在她終於回到身邊,痛在她的精神狀態被摧殘得甚至難以釐清真實虛妄──妳花了好多時間安撫她,那些分秒之中,以破碎口吻訴說著過往經歷的她都只是僵硬地依靠著妳的身軀,不如以往彆扭得不願相依,有幾次竟抓住了妳的衣角。

 

        那些無助、那些依賴帶來的反差過於沉重,她被傷得太深,這是妳真的不願離開的原因,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高昂強烈──那些不具實際形體的疤痕更像劃在妳身上──但妳真的需要離開,妳必須完成與神祇一同精心策畫的騙局,妳必須走。

 

        於是在槍林彈雨中,在腦內倒數計時器逐漸迫近零點時,無視於身旁那人一如以往的無奈與困擾,妳不停不停不停地說著一切對她而言皆是虛無飄渺的科學理論,明知這肯定煩死她了,卻仍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直到緊急時刻裡依舊分神細心聆聽的她被逗笑了,妳突然感到安心。

 

        「是的,親愛的,妳擁有最棒的『形』。」

 

        妳放心了。

 

        「我向天發誓,妳調情的時機永遠都笨拙得要命。」

 

        (是啊,妳知道。)

 

        (對不起、抱歉、真的。)

 

        並未對恍惚中將自己視為射擊機器的她真正說出口,槍戰暫歇,從廂型車裡救出Finch後,妳只是望著那道背影、望著前方重新湧出的敵人,下意識地喊出了「這次不會丟下妳」,而後被一聲尖銳怒吼刺得猛然清醒過來,連忙帶上他進到車裡離開。

 

        (不,妳就要丟下她了。)

 

        在那之後,不、再之後些,一發穿進擋風玻璃的子彈過後,妳於椎心劇痛中奮力堅持著開進最後一哩路,接著在完成計畫的安心裡頓時喪失所有氣力,感覺意識不斷下墜,只是沉沉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感知不了任何事也無法理解身周狀態,僅僅理解自己在垂死邊緣,因為計畫顯然出現差錯,妳得到比預料中更重的傷害。

 

        或許妳就要死了。

 

        就這樣,簡單地、無聲地、不留一點痕跡。

 

        (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否刻下了些什麼?)

 

        如果有的話,那就太好了,因為終於有個人打從心底在意妳,這一生能在某個人的生命裡留下片段記憶,似乎很是美麗。最終的片刻時光裡,妳這麼想著忍不住輕輕微笑,卻又覺得,也太不好了,因為妳知道她其實在乎,而那將令她痛苦,無論多寡。

 

        (妳只希望她活下來。)

 

        (妳不要她的想念。)

 

        這次妳沒有說謊。

 

        (因為妳愛她。)




///

 

 

 

        她永遠都能找到妳,無論何時何地,頻率大概跟妳失蹤的次數一樣多。

 

        於世界終將回歸暗流洶湧的平靜安好之後,外表狼狽不已的她在阿根廷一間醫院裡找到了幸運至極以逃出生天的妳。當時自認身體狀況回復得差不多的妳正處於極度無聊的狀況中,因為沒有一個醫生認為妳的狀況好到足以離開醫院,甚至派了警衛守在門口。

 

        而她在那個氣溫尚低的下午踹開門大步走了進來,對此毫無預料的妳還在盤算如何避過所有耳目溜出醫院,卻就這麼對上一雙顯然氣急敗壞的漆黑瞳孔,可下一秒──穿著難看病人服的妳向自己的唯一上帝發誓就是下一秒──妳看見那雙眼底竟模糊醞釀著些許氤氳朦朧,便忍不住笑了開來。

 

        妳佯裝輕鬆地舉起手輕輕揮動。

 

        「好久不見,Sweet──」

 

        「Root!」

 

        首先爆出或許整間醫院都能清晰聽聞的怒吼,她伸手猛然將其拍落,妳為此愣了愣,低頭望向自己瞬間發紅的手背幾秒,才又看向站在身旁表情緊繃並把雙拳握得死緊的她,還以為等等自己就會被使勁掐死,卻被徹底嚇壞了。

 

        「S-Sameen?妳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其實依舊十分虛弱的妳,甚至連起身將指尖擱上那張令人懷念無比的臉龐都辦不到,遑論拭去那些理論上不可能出現的晶透液體,於是妳慌張起來,手足無措:「我、我很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妳因此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之際,「妳把我氣哭了,第二次。」站在病床邊的她卻彎下腰,執起妳的手輕輕放上自己臉頰。當妳觸到那些過於炙熱的淚水,當她終於破涕為笑,妳突然感覺心臟真的狠狠疼了起來。「可是沒事了,妳沒事,就沒事了。」

 

        (妳把她氣哭了,她對妳說沒事了。)

 

        妳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望著她。

 

        (她沒事了。)

 

        (只因為妳沒事。)

 

        為眼前這個人的話語怔愣好半晌,妳難以置信地撫著那張顯露深重疲憊神情的臉,一次、兩次、三次,非生理性的劇烈疼痛致使呼吸越發短促,不明所以的衝動倏地竄進鼻腔帶來一陣難耐酸楚,它來得又快又急更龐大不已,妳抓緊被單、咬緊下唇試圖克制,但終究再也無法承受,就跟著落下無論情勢如何苛刻都未曾湧現的淚水。

 

        (妳這一生都不可能知道自己憑什麼得到這個人的重視、容忍與偏愛。)

 

        「妳哭什麼,在這邊吃得不錯吧?妳變胖了,但這樣也好,以前太瘦。」在妳肯定哭得難看死了的時候,她卻只是勾著嘴角這麼說道,然後以溫柔得足以令任何人心碎的力道在妳臉上抹過,於是妳抓住她的衣襟,哭得更慘。「好了,Root、妳不要哭了,很煩。」

 

        (又或許妳真的知道。)

 

        (妳們都未曾遺忘一切。)

 

        「可是妳、也還在哭。」哽咽著,妳難得像個孩子般地任性抗議,也學她伸手在那張臉上亂抹一氣,她則皺起眉,但又笑了。「如果妳不哭了,那我就不哭了,就沒事了。」

 

        (卻從未想過能夠得到屬於她的眼淚。)

 

        「我還在生氣,還沒氣消。」

 

        突然,妳跟她一起笑了。

 

        「像以前一樣說些討厭的甜言蜜語會有用嗎?」用力吸吸鼻子,妳不怕死、甚至帶著些許得意地捏著她的臉,而她不似過往般瞬間將它撥開,僅僅是翻了個白眼。妳知道這是默許,沒有任何理由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妳──非常想念,Sameen。」

 

        (毫無疑問的實話。)

 

        「是嗎?我可一點都不想妳。」儘管吐出不甚情願的相悖字句,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順,她如同被馴服的猛獸般閉上眼,卻抬起妳的手背輕吻,不過沉默片刻,便又開口:「……只是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妳,然後,就來找妳了。」

 

        (妳至此仍停不住淚水。)

 

        (但她也是。)

 

        「就承認妳很想我吧?」

 

        憑著那份容忍與偏愛,妳以僅剩的所有力氣將那雙溫熱的手緊緊包覆,無法再更誠摯地凝視她緩慢睜開的雙眼,突然覺得世界在此刻毀滅也無所謂。因為妳已得到一切想要的,那麼,剩下的似乎便不再那麼重要,只要能和那個人在一起就好,這樣就好。

 

        然後她深深嘆了口氣,露出永遠氣惱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卻心甘情願更死心塌地──妳知道,妳真的知道,因為是她表露的,妳便全都知道。

 

        「……所以我來帶妳回家了。」

 

        (不,還是先別毀滅好了。)

 

        「謝謝妳,Sameen,我是真的想妳了。」

 

        (因為她來了。)

 

        (而妳還得回家。)




///

 

 

 

        黃色便簽上頭寫的是「我走了」。

 

        就這麼簡短,一行字,清晰明瞭。

 

        眼角悄悄浮現些許酸澀,妳想,一定是因為她好不容易把妳帶回家之後,妳又因著種種理由任性妄為地離開了好幾次,總是氣得她百般威脅恐嚇,要妳不准再隻字片語都沒留下就消失十天半個月。可是妳真的說不出口,甚至連一行字都不敢留下,因為,離開這個字,是這後半生裡妳最不想對她說的話,但妳必須離開,向來如此。

 

        (妳只想要她在這裡等著。)

 

        (當妳回來時能夠看見她就好了。)

 

        (可這多麼自私。)

 

        而她一定是因為這樣生氣了,真的太生氣了,妳徹底氣走她了。撕下那張便簽揣入懷裡時,指甲不斷摳著粗糙紙面,妳這麼想,緊緊閉著雙眼,只期望能夠再度陷入夢境,然後那個人將一如既往地出現,用盡全力將妳從惡夢中喚醒,停住妳無止盡的下墜。

 

        突然妳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

 

        然後妳睜開眼。

 

        然後Shaw出現了。

 

        理智上壓根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頓時錯愕得差點忘記呼吸,妳只是驚惶未定地瞪著她,眼底一下就盈滿淚水。妳總以為愛情只能使一個人更加堅強,因為有了想回去的地方與想保護的人,便會永遠充滿力量,卻從未想過它會讓妳變得脆弱如斯,僅僅是看見那張染滿不悅的臉再度出現就徹底放下心來──

 

        她的眉頭瞬間全絞在一塊:「妳幹嘛?」

 

        「我……我不是……」甚至語無倫次,妳抓著棉被遮住下半張臉,咬住唇死命搖頭,可淚水沒縮回眼底,反而點點滴滴落在枕邊暈成一圈圈深色痕跡:「我只是以為妳、不是、我以為妳走了。」


        還拎著袋子的她站在床邊翻了個白眼,可很快就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但下一秒,她搖搖頭,竟伸出空著的那隻手在妳頭上輕輕拍了兩下。妳為這樣前所未見的舉動感到困惑,卻因此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加依戀屬於這人的任何意象,就握住那隻手讓它停留。

 

        看看自己的手便笑了出來,「本來是這樣,我想不如在妳下次離開前先走好了,免得總有一天被氣死。」她坐到床邊,把袋子擱在妳和她中間,然後偏過頭,接著用力捏住妳的鼻尖。妳像惹怒大人的孩子般不敢掙扎,只好張開嘴呼吸。「可是我出門,開著車在城裡晃了一個上午,突然發現也沒地方好去,想到妳大概醒了,就買吃的回來了。」

 

        (她竟覺得除了這裡沒有其它地方能去。)

 

        妳瞬間皺起臉,坐起身來狠狠抱住她。

 

        (答案還能更明顯嗎?)

 

        「對不起,下次會跟妳說的,一定。」

 

        感覺她輕咬住妳的耳際,本應勾起慾望的動作此刻卻只帶來溫穩安適,妳理所當然知道這是一種表達,有鑑於她是那麼那麼不懂得說話的人,可是好幾年了啊,她已經很努力了,妳真的知道,這一切全是為了妳。

 

        「……說真的,沒關係,妳只要記得回來就好。」輕緩氣息流入耳裡,她伸手將妳納入懷中,那讓妳第無數次理解她把自己少得珍貴的情感全部獻出,只獻給妳。「反正我只管做自己的事,然後睡覺,醒來能看見妳就好了,就沒事了。」

 

        (妳真的知道了自己為何能夠得到這個人彷彿毫無底線的重視、容忍與偏愛,也知道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能將妳自下墜夢境之中喚醒。)

 

        妳哭得更兇:「跟我結婚。」

 

        (妳真的為此決定再也不離開她。)

 

        「……等等,這是什麼結論?」

 

        「因為我愛妳。」

 

        (因為她愛妳。)

 

        「嗯,那就明天吧。」

 

        (因為妳們不能離開彼此。)

 

        深知所有季節裡屬於彼此的顏色、溫度與氣味將永遠刻印於妳們的生命之中再不能抹滅,深知它們已然交織相融再也無法成為平行線,終究下定決心,仍然哭個不停的妳如此認定,對那雙突然染滿霧氣的美麗瞳孔頷首,知道這次不是把她氣哭了,就輕吻微微彎起的唇。

 

        「好。」

 

        (這就是最終的唯一解答。)

 

 

 

 

 

【END】

 - - - - -

「嗯,那就明天吧。」(翻譯:好啦我也愛妳)


這篇從Root的視角寫,但歌詞基本上都是在講Shaw的感覺XDDDDDD

一聽到這首歌一直在唱everytime you go就秒想到Root老是自己跑得不見人影,事情結束才會回來的事,然後想到對喔Shaw一定為此翻了無數個白眼,可是每次還是會「迎接」她回來,唉想著就覺得好暖好暖。

嘗試了括號,覺得有趣,雖然有時候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括號要幹嘛,不過順著寫下來了。


結尾是因為上海漫展AA對迷妹的回答!

「我愛妳,跟我結婚吧。」

雖然我個人對婚姻很感冒(好像說過很多次),但若是Root和Shaw從顛簸坎坷的戀愛關係自願走向制度形式上的安定(雖然看起來像是被收編進世俗價值裡),我倒是很可以接受,也覺得超浪漫,所以又寫了一次。

倒不是婚姻這個形式有多重要,但認為承諾這件事的重量對兩個自由大半生了的人而言肯定比常人還大。我只是想,愛情,再怎麼特異獨行,最終也會不知不覺將自己束縛到對方身邊,即使會犧牲掉一些什麼,卻都是心甘情願的。

譬如Root為失蹤的Shaw走下神壇、威脅TM對她談條件,譬如Shaw每一次佯裝輕鬆地向他人問關於Root的事(Root在哪裡啊、有沒有任何關於Root的消息啊,好像聯絡不上這個人就會死一樣),這些事看來或大或小,但都極其重要。


至於Shaw竟然會落淚的部分,我是突然覺得305結尾就熱淚盈眶,513因為Root而真的哭了,那肯定還有下一次的,正所謂有一就有二,然後是三四五六七,而且我想惡搞一下她(欸


結尾感覺有點倉促,不過是我覺得最好的,這顆糖自己造得滿開心

就這樣啦,下次休假見。



歌詞:

Every time you go
每當你離開

It starts with a picture,
And it sits in your frame.
And we part with a letter,
And it ends in my name.
這段戀情開始於一張照片
它還在妳的相框裡
然後我們以一封信分開
它結束在我的署名


And it starts with forever,
And it ends with a touch.
And I know that you're clever,
And I don't ask for much.
這段戀情開始於永遠的諾言
然後結束在短暫觸碰裡
我知道你很聰明
所以我不要求太多


Maybe we forgot all the things we are, we are together.
也許我們都忘了在一起時的彼此是什麼樣子

You said I'm arresting,
You said I had heat.
I really thought that we'd go further
The second time we meet.
你曾說我很有吸引力
你曾說我充滿熱情
當我們再次相遇
我真的以為我們會一起走得很遠

Now I'm tired of trying to keep you.
All I want to do is sleep.
And perhaps, when I'm sleeping,
You'll get back on your feet.
如今我已倦於嘗試挽留你
所有我想做的只有倒頭大睡
或許當我陷入夢境時
你就會自己回到我身邊

Maybe we forgot all the things we are, we are together.
也許我們都忘了在一起時的彼此是什麼樣子

Wake me up, wake me up.
Stop my fall,
Every time you go.
喚醒我、喚醒我
別讓我繼續墜落
在你每次離開前

Tape me up
Then break me up
Ever so gently,
When I'm at my weakest.
治好我、逗我開懷大笑
在我最脆弱的時刻你曾如此溫柔

It's not so hard
Every time you go.
那就不會太過痛苦了
每當你離開


I run out to meet you
When I knew a storm had come
I felt the rain on your face
And the damage you had done.
當我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
仍跑得老遠只為見你
我看見你臉頰上的雨水
和你所造成的傷害

I know what you're thinking.
It will never be the end.
And when the storm is over,
You won't see me again.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以為我們永遠不會結束
而當暴風雨停歇之時
你將再也見不到我

Didn't know the price I paid for all the times I stayed
When we were together.
真不知道為了留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付出多大代價
當我們仍在一起時


Maybe we forgot, are we awake or not?
Maybe we forgot, are we awake or not?
Maybe we forgot, are we awake or not?
Or maybe we forgot.
也許我們都忘了,我們究竟清醒沒有?
或者我們就只是忘了

Wake me up,
Wake me up.
Stop my fall,
Every time you go.

Tape me up
Then break me up
Ever so gently,
When I'm at my weakest.

It's not so hard
Every time you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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