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是平淡日常。
她愛牛排。
牛排是她內心排名第一的食物,這可不是隨便說說,擁有高營養價值又美味方便的佳餚著實不多,除了有信仰與戒條纏身的人們以外,Shaw實在想不出來有誰會抗拒這種超棒的食物。
……唔。
但或許Root正在那些人的範圍裡。
那傢伙整個人都瘦弱得不像話,總讓她覺得風吹一吹就會飛走,因此她老好奇Root的手臂是不是有裝什麼特殊機關,否則那兩條沒什麼肌肉又細得跟竹竿無異的手臂到底是怎麼承受開槍的後座力?何況Root還是個雙槍俠。
而這樣一個乾巴巴的女人偏又不愛吃肉,或者該說吃得很少,每次有機會一起吃飯時,總是她奮力啃牛排,Root坐在她的對面偶爾吃兩口沙拉,視線從來沒離開她身上過,活像她是什麼珍禽異獸一樣。
「妳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坐在號稱能烤出全紐約最棒牛排的餐廳裡,這次Shaw實在是受不了了,只好忍痛從自己盤裡割了兩塊肉丟到Root的沙拉上。
Root低頭盯著自己碗裡的肉好半晌,還眨眨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我比較想知道……妳這樣吃得飽嗎?」
畢竟Shaw扔給她的肉可不是一、兩口的大小,而是近乎半份牛排。
「閉嘴。」Shaw翻了個白眼,立刻向路過的服務生再點了一份。「每次都是那些蔬菜水果跟一樣的沙拉醬,我看到都快吐了。」
「說不定……我是素食主義者?」莫名地從那兩塊肉上感應到Shaw對自己的關心,Root笑得開懷,試圖把自己碗裡躺在生菜上的牛排切成適合入口的大小。「妳還不是永遠都在吃牛肉?」
似乎是因為基底不穩而難以切割,Root切了老半天都沒能讓那塊牛排好好被分開,而Shaw再度看不下去地把牛肉給叉了回來,迅速俐落地分解完畢再一塊一塊地把肉扔回給Root,動作完成時,另一份牛排正好上桌。
至於她這麼熱心的緣由,鐵定是因為那傢伙的手還包著繃帶半廢不廢的,這點小事都沒法自己處理,看了就沒來由地有氣。她想。
「妳應該讀一下營養學,都沒吃肉會生病。」Shaw隨口應道並掀開蓋子,隨著撲鼻而來的濃郁香氣準備第二回合的大快朵頤,但刀叉落下之前,她先注意到了正望著碗裡肉塊傻笑的Root。
Root傻笑。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每次她看到這樣的Root都會有種無以名狀的情緒。
──她會氣得想掐死這個只因她為她做了一點點小事就心滿意足的女人,並且向她大吼不要這麼容易露出那種該死的表情,又想要直接把她帶到床上去吻到她喘著粗氣求饒然後撕爛她的衣服──
……但她總是把情緒隱藏得很好。
「嗯,妳不吃嗎?牛排要涼掉了。」調笑似的軟膩聲線將Shaw拉回現實,她只是瞪了Root一眼就開始吃,然後,看著Root優雅地將一小塊牛排送入嘴裡緩慢地咀嚼。她就這樣看著。
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理解了為何Root總是盯著她吃東西的樣子看。
……不,這太詭異了。不可能。
Shaw迅速扼殺了內心剛冒芽的想法。她們又沒在一起也不可能會交往,頂多就是關係比較好的同伴,又比較在意彼此一點,這就是那天的結論。她對Root才沒有抱持所謂的愛情,更何況她根本感覺不到那些鬼東西,所以,不,她不可能理解,那些理解都是幻覺。
──八成是Root又對她下了什麼藥,她病了才會產生幻覺。
「親愛的,妳真的不趁熱吃嗎?」再度被Root的聲音拉回現實,Shaw驚愕地看到自己面前的牛排已經被切得整整齊齊地躺在那裏。「聽說牛排冷了不好吃,或者妳對冷牛排有特別的偏好?」
兇惡地瞪了Root一眼,Shaw再度開始進食,而後她發現Root開始乖乖地配著生菜吃起牛排,竟然感到有點……安心。
……安心?哈!
Shaw忍不住翻了自己一個白眼。
突然很久很久以前跟John的對話浮現腦海,她還記得自稱「實用主義者」的自己當時是怎麼說的:「現在進入一段關係全是折騰,那些男人都太情緒化,他們會哭哭啼啼地要人哄要人抱,誰知道拿他們怎麼辦」。
但看看眼前的Root,Shaw產生想回到過去揍自己一拳的衝動。她錯了,大錯特錯,會哭會鬧要人哄哄抱抱完全不是問題,她相信現在的她完全有能力解決,總比Root不哭不鬧獨立自主毫無要求隨便就能滿足好多了──
煩死人了,像個笨蛋一樣。
這倒也不是說她跟Root現在是在什麼關係裡面,或者是她想要跟Root更進一步之類的,完全不可能,只是……
……她想要Root像以前一樣。
跟現在比起來,她更喜歡過去那個旁若無人、自信滿點又囂張跋扈的Root。
當然不是說現在不好,也不是她喜歡被耍的感覺,但以前那樣更好……該死,這是什麼無限迴圈?她幾乎都要搞不懂自己現在是怎麼思考的了,而這種情況以往幾乎沒有發生過──好吧,在Root出現以前。
可惡的Root。
「對了,今天我們沒有任何號碼。」Root舉著一片蘋果聳肩說道,Shaw抬眼瞥向她一秒,又將視線轉回牛排上。「或許今天所有的罪犯都約好了要休息,政府應該為此訂個節日慶祝一下。」
「是嗎,真是太棒了,我等等回去要睡到自然醒。」
「能留個空位給我嗎?」Root依然笑著,而Shaw低著頭繼續啃牛排一個字都沒有回應,這讓Root有些好奇地放低視線去觀察對面的人,卻難得什麼都看不出來,只好改變說詞:「嗯……不,天氣不錯,等會我還是去走走好了。」
「逛街?」
「或許這是個好建議。」Root聳肩,笑容中帶著些許不確定。畢竟今天沒有號碼,「她」亦沒有特別指派任務,於是她沒有目標與任何需要執行的指令,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麼。
她確實想跟Shaw在一起,讓那個人待在自己視線範圍內,不管這世界會不會突然毀滅就好好睡個覺,但身體早已習慣忙碌,她似乎很難說服自己去獲取必要以外的休息,又自從她們把事情都攤在陽光下之後,她越來越難猜測Shaw的想法與行為,甚至……開始有些患得患失,因此她放棄了。
不久,把牛排解決了的Shaw抬起頭來,放下刀叉隨意抹了下嘴。
「一起去吧,我想買些東西。」
她說,淡然地看著Root睜大的雙眼裡透出不可置信。
然後覺得自己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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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ease (n.) 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