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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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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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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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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1. 私信
  2. 归档

BGM:Runaway Baby - Bruno Mars

            Drowning - Mario


AU,OOC,wolf,WTF。

反智者彷彿永無清醒之日還年年變本加厲,信口胡謅,什麼鬼話都說得出來,打著神的名號大肆顛倒是非,漫天撒錢只為抹黑造謠並無所不用其極,程度可謂窮凶惡極,這段日子以來真是被攻擊到覺得佛也發火

關注同志進而到女性議題的這些年來看過無數極度神奇且站不住腳卻會因輕信者而繼續存在流傳的垃圾言論(完全稱不上論述),直到今日,我從中得到的最大啟發是再累再辛苦也絕對不能放棄思考,因為一旦放棄了就會淪為惡的工具

我們是人類,而大腦是很棒的東西,請千萬記得用它。


"Tell you the truth, I could get used to this, but I don't wanna suffocate you"

"'I love you so' that's what you'll say ( σ`∀´)σ"

"Even when you thinkin' I'm sinkin', I'm not swimmin'."

"But when I play, I never stay (ゝ∀・)"

"Now my feet can't touch the ground, I'm goin' down..."








【 Strangers 】 (6)







21.

 

        Shaw知道這很詭異,但那天後,二十四小時裡她差不多有六分之五都黏在Root身邊。

 

        只除了轉化前後她會跑去某個角落安靜縮著自我隔離,少數時間會想去外頭跑跑跳跳呼吸新鮮空氣,其它時候簡直是跟在Root身邊寸步不離──這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異於她的常理,但老實說她再也懶得去想哪裡不對,只是順著本能走。

 

        誰叫她是半隻動物呢。還是狼啊。

 

        (本能本能,都是本能,全都是本能。)

 

        不過事態在Root午後揉著雙眼去開門時有了急轉直下的巨大變化。

 

        門後是肯定吃錯藥的某個中年男性鄰居,拖著他家的薩摩耶犬來拜訪,半分鐘的寒暄過後便表示自己要和伴侶出趟遠門,預計一星期後回來,想拜託Root暫時幫他照顧這頭全身潔白、彷彿無時無刻都在笑的毛絨絨大玩意。

 

        (別啊你沒朋友嗎你真的要把這看起來蠢得沒半點智商的大傢伙託給一個拿槍指著犬科生物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人照顧嗎!)

 

        不知打哪來的危機感瞬間佔滿了她的狼腦袋,她也沒搞清楚自己是在擔心那條狗還是誰,只是直覺這樣不好,不過沒關係,獨來獨往的Root才不懂敦親睦鄰那套,肯定立刻就會拒絕。

 

        「這個──他調皮嗎?」

 

        看吧,Root在找藉口了。

 

        「是『她』哦,這女孩很溫馴的。」鄰居先生笑著糾正,Root則眨眨眼,暫時照顧鄰居寵物的意願似乎一下高出不少,甚至伸手摸摸大白狗的頭。大白狗愉悅地汪了兩聲,好像挺喜歡Root。「別擔心,她個性真的很好,飼料我這邊都準備好了,希望妳能幫我看著她幾天。」

 

        (……等等,為什麼Root好像也很喜歡牠?)

 

        不想要任何生物來擾亂目前生活的她在Root後方的隱密角落翻著嘴皮咬牙切齒,用盡全力散發殺意,但不僅那頭薩摩耶犬毫無反應,連那個鄰居都沒產生任何反應,她只好死死瞪著Root的背部,期望那女人能感覺到她直衝天際的不願意。

 

        「好啊,她很可愛呢,她叫什麼名字?」

 

        總算是感覺到了……等等等等!

 

        ──該死的Root居然該死地答應了!?還蹲下來讓那隻蠢狗舔了滿臉口水!?

 

        坐在遠處角落暗暗觀察的她倒抽一口狼氣,而當Root哈哈笑著捧住那張永遠都在傻笑的蠢臉和牠玩什麼狗屁親親遊戲的時候她差點就要跳出去咬人了──但沒有,依然咬牙切齒的她扒抓著牆壁忍住了,同時在內心質疑自己這種衝動到底是為什麼。

 

        ……一定只是因為那隻狗看起來太蠢了。

 

        在她暗暗安撫自個那顆狼心時,連聲道謝的鄰居先生留下整包用品並和大白狗抱抱蹭蹭後便離開了,而Root禮貌地道別,接著就領著牠(對,是牠,不是她或他,就是「牠」)到處走,給牠張羅水盤,拿出那些飼料罐頭,盯著牠咬咬嚼嚼,然後還跟牠玩得不亦樂乎。

 

        幾乎要把大眼瞇成一條線的她在角落陰影裡靜靜觀察。

 

        她很認真地在思考。

 

        ──那隻蠢狗的脖子要咬幾秒才會斷?

 

        然而思考很快受阻,因為Root不知何時煎了兩大塊五分熟的牛排送到面前──她首先維持瞇瞇眼撇過頭,再用力噴氣幾次表示強勢拒絕──無論Root把盤子送向哪,她就是要轉到反方向,但當那女人放下盤子,毫無預警地抱住她的脖頸,她一下沒了主意。

 

        「吃一點嘛,妳一定餓了。」貼著大耳朵送進去的軟言軟語讓她渾身僵硬,眼角抽了幾次,本想繼續拒絕到底,但意志力實在不敵熱騰騰的美妙香氣,她沒撐多久就扒過牛排塞進嘴裡。「只是敦親睦鄰嘛,我還是會好好照顧妳的,別吃醋哦。」

 

        (誰、呃──誰他祖宗十八代的會吃醋了!而且妳才不懂敦親睦鄰怎麼寫!)

 

        沒好氣地推開Root後她一邊用力咬嚼一邊瞪那隻怎麼看都傻到不行的大白狗,接著在屁股被揉捏的瞬間再次反射性地全身僵硬,還被嚇得讓嘴裡的肉全掉回盤子裡。她錯愕地望向那個知道她是人類後便不再在白天幹這種事的女人。

 

        (不是、這個、為什麼?)

 

        「嗯,還是妳的屁股摸起來舒服,sweetie。」Root在她還來不及吠半聲時就拍拍她的頭並感嘆地扔下這句評論,然後……逕自走掉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別以為端了盤牛排來就能囂張啊混帳!把sweetie這詞收回去!而且為什麼妳有臉捏第一次見面的狗狗的屁股啊!)她氣得把這段話濃縮在八聲咆哮中,但Root對此沒有半點反應,倒是那頭薩摩耶犬注意到她,望過來後吐著舌頭一臉純真地微微偏頭。

 

        她理所當然用最凶惡的眼神怒瞪回去。


        喔那傢伙衝著她笑耶。哇。呵呵呵。

 

        ──所以這傢伙的脖子到底要咬多久才會斷?




///

 

 

 

        Shaw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

 

        據說名為TM的薩摩耶犬則非常有教養地正座在……她腿上。

 

        這十分鐘裡她緊盯電視頻道,手裡握著遙控器不斷切換,拒絕與TM有任何眼神接觸,總之不為所動,而永遠微笑的TM也持續待在她腿上,雙掌偶爾搭上她的肩、偶爾往下壓,反正就是沒半點想離開的意思……老實說,TM挺重的,她的腳開始麻了。

 

        好,又老實說,她不喜歡牠。

 

        哦不不不,別誤會,她完全不是討厭狗,她可以用貝瑞塔之名發誓自己超級無敵喜歡狗狗而且覺得狗狗是這世界上最棒的生物而且不是假誓,但是!但、是!無論牠有多可愛多真摯多善良多忠誠多──她就是不喜歡牠。

 

        「嚎?……嗷?」

 

        「……幹嘛啦。」

 

        直到腿上生物發出沮喪的細微鳴叫,都想仰天長歎的她煩躁至極地悶出口氣,終於願意正眼看牠,但這一看不得了,那雙烏黑水亮純真無邪還圓滾滾的眼珠子立刻攫住了她體內熱愛狗狗的基因,更別說那裡頭正裝著滿滿被忽視的難過,猶如晴天一道霹靂砸到頭上,她實在沒法繼續當牠不存在。

 

        於是,她──Sameen Shaw又名北美灰狼Sam又名真心真意愛狗人士──全身上下都超不情願地伸出手摸了下軟趴趴地垂著的大耳朵,接著因為超讚觸感而倒抽一口寒氣,然後想起白天的事,就嚥了口口水,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中(主要是在考慮自己是否該跟某人一樣沒節操)掙扎著把雙手伸長,但電光石火之間,掌心已經貼上了毛絨絨的屁股。

 

        這下她徹底僵住了。

 

        結果當TM開開心心地送她滿臉口水時,她,不由自主地動手抓了兩下──老實說她這輩子沒這樣對狗狗做過,所以現在特別震撼,幾乎到腦袋當機不能反應的程度,她甚至都不想怪Root一天到晚對她性騷擾了,因為這個觸感、呃、這感覺──

 

        (噢天啊為什麼。)

 

        (噢這這這這傢伙──)

 

        這下她真的沒法當TM不存在了,但非常克制地沒再多抓幾下,就只是帶上小東西領著TM去後院玩起各種遊戲,還跟大傢伙抱著滾來滾去幾次後好陣子才回到屋裡,然後迎接正縮在沙發上喝熱牛奶的Root的眼神洗禮──那道眼神包含但不限於以下情緒:錯愕、震撼、困惑、茫然與……哭笑不得?

 

        再然後,Root放下冒著煙的馬克杯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在她頭上抓了一把。

 

        「妳等等洗完澡得好好清理排水孔了。」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讓她有點火大,但當她低頭看向身上夾雜青草與白毛的毛衣,再看看Root攤著的掌心,一下就能想像自己頭上是什麼奇幻光景了。「還有客廳也得整理,吸塵器在那邊,妳慢慢掃吧。」


        (……好冷漠啊。)

 

        她不太懂。Root的態度跟早上比起來簡直轉了一百八十度。

 

        「喂,妳不喜歡TM?」

 

        「倒不是,她很可愛……她真的很可愛,全身毛絨絨的,又一直在笑。」神情複雜的Root右手推著額側,看來頗為困擾,接著卻搖搖頭:「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跟這種……單純生物相處,唔、別管我了,妳快去洗澡吧。」

 

        奇怪回答讓她沉默了三秒鐘。那Root幹嘛答應鄰居先生?

 

        (啊,早上Root要她別吃醋。)

 

        「妳不擅長跟單純生物相處?那答應暫時照顧TM的理由該不會是……」挑起眉,她試探性地說出內心猜測,Root則立刻把她推進浴室裡,而她在浴室門關上前回頭擋住了它。「哦,妳覺得我會吃醋?跟一頭傻得要命的薩摩耶?」

 

        「不是!我就只是沒想到──」

 

        在Root的高聲辯解結束之前,她便湊上前去,極近距離地注視棕色眼眸:「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她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愛,我等等想抱著她睡覺。」

 

        結果Root瞬間變了臉還回答得一派冷靜,而她整個傻了。

 

        然後一個迴旋踢把浴室門摔上Root該死的鼻尖。

 

 




 

22.

 

        從與Root發生關係開始,第一次,Shaw晚上睡在沙發。

 

        她不想進去。

 

        這正好是個機會吧?寧謐無聲的夜半時光與除己以外再無他人的空間正能讓她定下心,好好審視過去那段日子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理清自己又產生哪些難以解釋的變化……事實上,她一直覺得讓Root解決「發情期」以來的日子都過得太奇怪了。

 

        不是說過去沒時間想這些,畢竟日間有一大把時間能夠揮霍,但總沒想到去思考與Root的關係變化。或許因為Root回來後就好像再沒工作可做般一直待在家裡,說得噁心點,她們總是膩在一塊,所以她沒去想。


        (不論日夜,Root總是在Shaw與Sam的身周晃來晃去,Sam會跟在Root的附近,期待牛排與拍拍與擁抱;Shaw大多待在客廳,而Root在某個時段會加入沙發行列,即使什麼都不做。)

 

        而現在想想……她並不真的明白自己為何總要在深夜喝上大半瓶威士忌才走進那間房,為何無意間與那雙永遠瀰漫氤氳的棕色瞳眸對上時總覺得體內某個地方狠狠揪緊了,當然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前天晚上會說出那些話。

 

        (那不是她會說的話,但事實就是這樣。)

 

        那時的Root似乎生氣了,態度難得強硬地留住想要離開的她,但很快軟化下來,問出她不知如何開口的問題──很好,她竟然是在Root問她是不是想要Root喜歡人類的她時才意會到自己想知道的原來如此簡單,甚至輕易承認了。

 

        當Root將她擁入懷中安撫,一次次如前次般承諾「沒事了」,不知何故未曾掙扎的她連繼續解釋的念頭都沒了,僅僅應了聲好,心甘情願地在雙臂之間安靜下來──彷彿這是咒語,只要和著Root的音聲與溫度就能成為一道密碼,解開她擁有自我意識以來便存在的高聳大門,潛進那份不該存在的柔軟。

 

        (她在喧囂走廊推開門扉,踏入唯有沉寂的教室之中。)

 

        (她的手也被液體灼傷,卻還執起她的溫柔親吻。)

 

        ……三十餘年來,她首次開始懷疑過去那份與精神評估吻合的自我診斷並不正確,因為……哪來一個能和人類掛上鉤的第二軸人格障礙患者?如果她真的是,她的所思所想應得要圍繞著如何將Root的剩餘價值榨得一滴不剩,毫無罪惡感地欺騙Root、讓她持續為她付出直至生命終結,而不是……思考這些問題。

 

        (事情也不是在她們發生關係後才變得奇怪的,她心知肚明。)


        (但如今與那時又有了難以言喻的不同。)

 

        如果她是,便不會在氣惱中無可奈何地接受大半要求(和那一大堆抱抱),不會衝動地救下Root,不會因為溫言軟語與寂寞側臉產生半點動搖,不會習慣待在這間屋子裡過平靜生活,也不會……想要知道對方是否對自己有好感、或自己與對方正處在何種關係之中,因為一個人格障礙患者才不在意自己將與別人建立何種關係,他們根本不在乎關係這種事。

 

        (Root是那雙手,也像一片廣袤的柔軟流沙,而她早已陷入。)

 

        (無論如何都能脫身的她本不該在乎。)

 

        但她該死地在乎那個總是默默備好食物再偷偷看她吃完的女人……那女人看似我行我素,可除去起初幾天,之後時間裡Root不管有多少天馬行空的可惡要求都不會擅作主張,總是等她應允才做,若她堅持拒絕就乾脆放棄──儘管那時她對Root而言僅僅是一匹狼。

 

        (但能直接將子彈送進他人頭顱的Root在乎很多。)

 

        (能安然待在一匹狼身邊喝咖啡的Root……在乎這些。)

 

        後來,終於知道她是人類的Root毫不氣惱,待她幾乎一如往常,甚至接受她那毫無道理可言的解決問題要求,儘管有些抱怨也遵守所有規矩,只為滿足她的需求。

 

        這樣的Root肯定──她想著,反常地在兩張毯子裡瑟縮了下。

 

        「今天不進來睡覺嗎?」

 

        當早已熟悉的溫軟音聲從頭上傳來,從自我探詢中回過神的她抓著毯子邊緣只露出一雙眼,望著那對一如安靜湖泊的溫軟淺棕,一下就想反握那隻悄悄握住自己掌心的手,但她沒有,然後很有原則地搖搖頭。

 

        「那我也待在這裡好了。」微笑著的Root這麼說,便背對她順著沙發邊坐到冰冷地上,屈著雙膝、一手托住臉,接著再也不動。

 

        她愣愣地撐起半邊身子看著Root的頭頂:「妳幹嘛?」

 

        「幹嘛?嗯──我今天就想在這裡睡覺。」Root的回應像這完全沒什麼,而後輕笑了下,調整姿勢,看來是想抱著膝頭度過漫漫長夜。「TM大概是玩累了,正在房間裡睡覺,她不會出來的,妳可以放心。」

 

        該怎麼辦呢?她一下覺得亂糟糟的,只是伸出手搭上單薄肩際。

 

        「回房間吧。」她盡可能保持平靜地說。

 

        「啊,去兜風吧。」大概知道她不會回去,Root突然提議。

 

        「……現在很晚了,我能說不嗎?」她悶悶嘆了口氣,而Root終於轉身望來,澄澈著充滿期望的眼就這麼直直盯住她。那就是不能。她搖搖頭,抓著毯子滑下沙發,順便把另一端按上Root的左肩:「好吧,要去哪裡?」

 

        Root也伸出手,卻只是讓指尖輕觸她的,就一點點。她立刻收回手,還刻意板起臉瞪著那張毫不在意地笑著的臉。

 

        「那個男人的所在地,我們可以去找他玩。」

 

        答案出乎意料,可Root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那個男人──Martin Thompson,很可能對她施下詛咒的混帳──的位置已經查明,Root要帶她去解決這事。

 

        本該拉起對方衝出門的她卻皺起眉,「不,不是現在。」而Root帶著興味與不懷好意的笑容被疑惑取而代之,讓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於是輕咳幾聲才開口解釋:「我很感謝妳幫我找到他,妳只要給我位置就好,我能自己解決。」

 

        「……妳在怕什麼?」

 

        Root突然問,這下換她疑惑了:「我沒有。」

 

        「不、妳在逃避,Shaw,妳不想去……對嗎?」

 

        ──逃避?

 

        她大概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個老是在笑的女人是如何迅速切換表情,就像現在,傾向前來的Root神情嚴肅且冷硬,一副比她更瞭解她自己的模樣,然而她有什麼可逃避的……啊──Root難道以為她需要被愛、以為只有Sam能被愛,因此到了不願尋求現況解方的地步?


        這想法是有些跳躍,但她毫不懷疑Root就是會如此認為。

 

        (但她怎麼會認為Root這樣以為?)

 

        如果Root這麼自以為是,那很可惜答案完全錯誤,她並不是非她不可──Root確實很特別,特別到讓她產生不曾出現過的念頭,但也就僅此而已。過去有太多人曾向她獻出愛情,而她從未回應過任何人,更未因為失去誰就痛苦萬分,畢竟人類自始擁有的豐沛情感,她大多欠奉。


        她可能想過改變,但不會,也不能。


        (但自以為是的Root?)


        Root不可能成為例外。

 

        (她在想什麼?)

 

        「我在逃避?妳該不會以為我願意一直維持這種麻煩身體,只因為害怕失去這種穩定生活?不,我最習慣的就是改變。」過往最習以為常的憤怒轟然衝上喉頭,她並未後退,就這樣和Root相互瞪視。「附帶一提,我很喜歡你們眼中的『我的問題』,那讓我無法理解害怕是什麼,所以根本不會逃避。」

 

        Root卻在她語畢瞬間笑起來:「妳沒必要提醒我,實際上我不覺得妳有什麼問題,」今晚第二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愣了下。Root的口吻竟平淡得像在敘述事實。「或者說……有,妳唯一的問題就是拒絕面對感情,例外是喝了整支威士忌的時候,附帶一提,那支很貴的。」

 

        (她想讓Root閉嘴。她想離開這裡。永遠離開。)

 

        (然而她看見那間教室,驚覺自己正面向那扇門。)

 

        (門外是她曾希望去到卻絕對不能踏入的地方。)

 

        「我沒問題?妳看過我的資料,而書櫃擺著一排心理學和精神病學的書,」她突然覺得兩邊額側脹脹地痛了起來,因為Root的話讓她不舒服極了,她卻找不到原因,也忘記自己才剛質疑過當年的自我診斷。「除非那些是擺設,否則妳會知道我這種人根本沒有感情,什麼都感覺不到。」


        (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與世隔絕,卻因長久安逸而駐足不前。)


        (充滿情感的世界多麼麻煩,誰都知道。)

 

        「哦,那妳前天晚上都在說什麼?現在又在說什麼?」毫不畏懼的Root靠得更近,與她額靠著額,她則為Root實際上有多蠢而傻了下。

 

        「老天,那是手段、是話術,如果妳還不知道自己被操控了,我現在就……」

 

        「我很清楚,親愛的,但那不是因為妳使了什麼手段。」

 

        「不是?哈、妳肯定──」

 

        接近氣急敗壞的她卻沒能把話說完,因為Root破壞了規矩──濕潤且柔軟的雙唇輕輕貼上她的,而她竟因此無法動彈,僅是被動地讓和緩力道點滴添上──不似過往經歷過的任何一次親吻,節奏很慢、慢得使她煩躁難耐,但與此同時,一股從未產生的奇妙感受從脊椎底端竄升向上,接著向外侵襲,在每個漫長如同世紀的毫秒之間逐漸將身軀麻痺。

 

        她有那麼一瞬間想推開壞了規矩的Root,但依然無能為力,只能被動感知Root含住她的下唇細細吸吮,發出輕微哼聲後又吻了吻,末了,卻有好半晌動也不動,就只是維持如電影般傻得要命的定格姿態,直到她的呼吸變得粗重、因期待而開始急促,直到她略為失望地想著是否已經結束,就感覺到軟滑舌尖舐上了自己的唇。


        (被誘惑牽引著不斷向下沉淪。)


        (回神醒覺之時已經深陷其中。)

 

        所有感覺層層疊疊地不斷堆積,終於接近沸點,讓她不禁伸手捉住Root的衣角將兩邊距離縮歸於無,但Root並未加快進程,只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讓舌與舌輕慢交纏,卻在她首度趨前回應之際向後退去,驀地恢復成正坐模樣,表情冷靜得像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愣在當場,不可置信地睜著眼──敢情Root是在耍她?

 

        「或許這才是手段,親愛的。」

 

        (方才一切存在的唯一證據是Root紅潤的頰。)

 

        面對眼簾半垂的Root,她撇頭望向地板,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以抑下所有被勾起的慾望,然後搖頭:「這根本不……妳究竟想說什麼?」

 

        (她竟然覺得現在無論Root說什麼她都會相信。)

 

        「我不會要妳相信我,但我很清楚自己處在什麼狀況中,妳操控了我,千真萬確。」Root靠近了一些,可僅只是一些,止於她們能夠將彼此輪廓望清的距離。她安靜等待。「但那不是因為妳使了什麼手段,不是的。」

 

        認真解釋的Root偏頭笑著,有些心甘情願的無可奈何,而唇邊弧度那樣柔軟……她說不上原因,但並非僅止於表面,那像是一座城砦驀然卸下所有防禦,連王宮的大門都敞開了,於是她得以見到金碧輝煌的偌大空間中獨自存在的那個人。

 

        (「妳唯一的問題就是拒絕面對感情」。)

 

        「那為什麼?」

 

        (但如果她選擇讓自己面對呢?)

 

        咬住唇,抑落所有感覺的她閉上眼輕聲問道。

 

        而答案依舊出乎意料。

 

        「……妳早該發現自己從沒想過控制我。」她睜開眼,視線所及的所有範圍全都是Root,而淺淡得幾不可見的哀傷覆著美麗輪廓,就在這一剎那,所有記憶閃現交錯,在那張從未真正離開過的臉上合成最正確的形狀,於是再也不能忍耐。

 

        (她早已明白是誰闖進那間教室、與她將手探入未知液體中、甚至要將她帶出那方與所有情感隔絕的寂靜空間。)

 

        (也明白自己從未拒絕過悄然緊握的手。)


        (她與她早掛上了鉤,她在意她,是不能被誰取代的例外。)

 

        ──她趨向前。


        (當燒杯落下碎成一地閃爍,她跨越門檻。)


        (不再逃避。)

 




 

 

23.

 

        睡得不熟的Root顫了下並睜開眼,在檯燈微光中呆上好一會才想起自己和Shaw睡在沙發上的事,於是看看近在眼前的安詳睡臉(哦,她的手臂是枕頭而腰是抱枕?這下她倒也是Sam了),好一會兒後視線挪到時鐘上,已經接近四點,窗外天色也開始起變化,她有些猶豫。

 

        老實說,她真的想不起上一次和另一個人相擁入眠是什麼時候,以致現在覺得很是新奇。她很久沒注意過時光流逝了,畢竟生活不過是一堆事務與日期堆疊出的瑣碎痕跡,另一方面就是……她也不太喜歡「這個」。

 

        因為……跟僅只是交換一場歡愉、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的陌生人抱在一塊睡覺?恕她直言,這種行為比她所有假身分的加總還要虛偽。

 

        可是現在不一樣,靜靜睡在她臂上、擁著她的Shaw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多麼奇怪。

 

        就像……她早已懶得再為誰多想什麼,此刻卻開始考慮Shaw在天亮前都會離開房間的事。即使熟睡中的Shaw大概不會發現,她也認為應該尊重對方、盡快離開這裡,只是……這樣和另一個人靜靜相擁著讓她安心,而且她想繼續看著Shaw,所以很是猶豫。

 

        這也很奇怪。一個在睡覺的人有什麼好看呢。

 

        但她就是很難移開視線,不想離開,更不現實地希望天能再慢點亮。

 

        無聲嘆了口氣,她想起幾個小時前,Shaw反擊般地主動吻了她後,那一臉像腦子被鐵棍敲到的吃驚表情,而當她想繼續做些什麼,卻被拒絕了。儘管覺得心臟有點痛,但拒絕就拒絕,她聳聳肩便要回房間,只是Shaw喊住了她。

 

        ……接著又是一臉「怪了我怎麼會這樣」的疑惑表情。

 

        她無言以對,正要繼續往回走卻被攫住,而Shaw的表情隱隱有著無助失措,所以她留下了,和寵物小姐一塊睡在沙發上。

 

        而現在……

 

        好吧,無論如何,天色越來越亮了,她還是決定離開客廳,就小心翼翼地挪開略為發麻的手臂,拿了個抱枕輕輕安進Shaw的頸邊,再把毯子蓋好以確保幾小時後自己不會看到一頭流鼻涕的狼,但當她滑下沙發,衣角卻被扯住。


        (這種行為一多,讓她不禁好奇Shaw是不是很喜歡抓住些什麼。)

 

        「妳要去哪?」睡眼惺忪的Shaw含糊不清地問道。

 

        這問句從沒清醒的Shaw口中出現,不知怎地就讓她心臟緊了一下,於是她半跪著湊到困惑臉龐前,搖了搖頭,語氣放得很輕:「快天亮了,我知道妳不想讓我看到那些,所以只是回房間去,別擔心。」

 

        「……我才不擔心。」Shaw說著這樣的話,嘴卻略略噘了起來(喔天啊這女人還能更可愛嗎),抓著她衣角不放的手也又扯過兩下。「但妳不用回去。」

 

        「妳要轉化了,我不該待在這裡。」雖然心跳因著被允許知曉屬於Shaw私密領域的事而砰砰砰地轟了起來,但身為在場唯一腦袋清楚的人,她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Shaw自己說了什麼可能醒來就會後悔的話。「記得嗎?妳總是不想讓我看見。」

 

        「……Root、妳不知道……」輕輕地,Shaw喚她,音聲軟糯得像個孩子,於是她點點頭,耐心等待。「我想要妳待在這裡,」她猶豫著,很懷疑Shaw是否有那麼一點清醒,而這話又能否相信。「妳不要看、但是待在這裡,好嗎?」

 

        她不明白眼前這女人是哪根筋壞了,為什麼突然要她待在身邊,尤其是Shaw先前似乎對轉化過程被看到相當抗拒,然而Shaw現在不只抓著她的衣角,已經整個人湊上前,兩隻手都伸出來抱住她的脖子了。

 

        非常奇怪,超級奇怪,但她實在……沒法拒絕這種自己過往僅會嗤之以鼻的、無限近似於在撒嬌的親暱行為──如果是動物做這事就很溫暖很可愛,人類來做就很詭異,但即使現在是Shaw不是Sam,她也沒法拒絕,她竟然辦不到……!

 

        「妳確定嗎?真的要我待在這裡?」

 

        掙扎好一會後算是投降了,她輕吻就在唇邊的耳朵低聲確認,而Shaw好像縮了下才點頭。那還能怎麼辦呢?總歸是只能照做,於是抱住Shaw將她往裡頭推,再次躺上沙發、鑽進毯子裡,緊緊貼著另一具溫熱身軀,好陣子才想到該轉身。

 

        她想問Shaw是什麼改變了一個不久前還在強調自身人格障礙的人的想法,但終究沒有開口,只因為在身後抱住自己的Shaw讓她意外地感覺踏實。


        (踏實。)

 

        ……所以她不由得想,這一切、遇見Sam後這些過於戲劇化的日子就像……漫長的旅途之後,終於有個她喜歡的地方能容得下她稍作歇息,甚至允許長期居留,即使很可能是錯覺,但她覺得無論如何它就是會一直存在,它就在這裡──Shaw就在這裡。

 

        (為什麼呢。)


        (Shaw闖進了她的生活,暗自懷抱各別問題的她們相互拯救過,她樂於照顧Sam而Shaw似乎喜歡照料她,她們好像都能接受這些。)


        (但為什麼呢。)

 

        在夜與日的交叉點,她緊緊閉上眼,盡力平順呼吸,抑住聽見後方苦痛悶哼時想回身安撫的焦躁衝動,只是在顫抖傳來時,讓掌心覆住那雙使勁抓住自己衣服的手,一心期望所有折磨Shaw的都能盡早結束。

 

        「我不知道……」好一陣子過去,她聽見Shaw說了些什麼,但沒有問,也沒放手。「……我不知道、不能再更確定了……」

 

        當晨光鋪滿地面,而囈語遞進耳中,她抿住唇輕輕點頭。

 

        許久,她在身後呼吸再次轉為規律時想,大概自己得接受一個事實,那是有時……並非所有問題都存在相應解答。可不是嗎,她該是最為理解這種道理的人。


        只是她又想,或許不是這樣。


        因為……吐息、心跳、溫度、身體所承受的擁抱力道、淺薄香氣與髮絲順過後頸時的觸感,在終於願意允許他人碰觸的脆弱中合著光滑肌膚與她緊密相依,一切都千真萬確,即使無法憑靠雙眼確認真實,也不再畏懼接受。


        (這很不現實,但她慢慢安下心來。)


        因為那個未曾知曉自己擁有世上最溫柔情感的人不依不撓地對她付出情感。


        (或許被掩著藏著、一如牆面斑駁的潰爛傷痕都將在擁抱中痊癒。)


        她不再想,只是安靜感覺。

 

        (──或許問題本身就是解答。)




///

 

 

 

        午前十時,Root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揉了下眼睛。

 

        眼前景象毫無變換。她又掐了自己一把。

 

        好,會痛,不是夢,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比人狼相互轉換還非現實、反科學兼悖離常識的超常存在就硬生生待在視線範圍中,以致剛醒來還坐在沙發上的她瞠目結舌許久,難得傻愣愣地張口又閉口,好半晌都不知該對坐在餐桌前的女人做何反應,甚至……她不知道現在要喊Shaw還是Sam了?

 

        呃、好,Shaw的耳朵還在,但頭上有……Sam的耳朵?屁股上長出了Sam的尾巴?

 

        ……人類、跟、動物的、結合體?

 

        (???????????????)

 

        本來覺得能夠接受人狼轉換的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但此刻腦內某區塊徹底分崩離析而其餘部分還在打結錯亂並且導致重大認知衝突的她只能深深吸氣,完全無法明白這種只存在於某些動漫愛好者幻想中的生物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家裡,還好端端地坐在餐桌前啃生菜?等等,生菜?Shaw、不對、Sam、也不對──Sham?反正這傢伙在吃生菜?

 

        震撼,太震撼了。

 

        「早安。」

 

        喔、哦……發現了她的Sham一臉平常地道早安呢……

 

        ──頭上那雙支稜著的耳朵還抖了兩下。

 

        因此倏地瞪大眼,焦點鎖在那對耳朵的她感覺心臟跟著重重跳了兩下,因為──她、的、天、啊!這真天殺的、哦媽啊、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人要畫頭上長動物耳朵的人類了,因為這完全就是把人類的可愛程度再往上提升幾百個境界,現在的Sham爆炸可愛到讓她徹底忘記該做什麼,只能呆呆地盯著前方瞧。

 

        「幹嘛這樣看我?」

 

        「沒、沒什麼……」

 

        當Sham板著臉兇巴巴地問道,她就確定Sham對自己身上的「多餘器官」毫無自覺了。哦老天……那條毛絨絨的尾巴正在左右甩,這種甩法通常出現在Sam剛吃完牛排大餐心情正好的時候,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心口不一?

 

        但暫且不管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是真的真的好想摸摸那對耳朵和尾巴以確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嚥了口口水,她鼓起勇氣從沙發跳下來,一步步小心謹慎地往前走去,直至站到Sham身前,她深吸口氣,緩緩伸出手,而那一瞬間她體內五臟六腑都劇烈顫了一下。

 

        (──這耳朵該死的是真的!)


        (是、真、的!!!)

 

        就在她指尖捏住大耳朵而且差點尖叫時,Sham像想打噴嚏一樣使勁甩甩頭,然後露出搞不懂自己幹嘛這麼做的表情,擰著眉摸摸左右兩側人類耳朵:「嘿,妳的手在幹嘛?為啥我覺得怪怪的?」


        (現在人類與動物耳朵哪邊比較可愛她真不好說。)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妳、起床之後有去浴室嗎?照個鏡子之類的?」

 

        「沒有,我很餓。」Shaw……不,Sham指指餐桌上只剩幾片生菜的碗,至於她?她斂起笑,用盡全力抿住唇,還咬住口腔內壁才讓自己只是點點頭而非爆笑出聲。然後Sham終於發現了:「喂,妳笑什麼?幹嘛這樣看我?要是我臉上有什麼就告訴我,不要笑。」

 

        不!妳根本不是臉上有什麼啊!嘴角不斷抽搐的她在內心瘋狂吶喊著,而Sham似乎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立刻起身衝向浴室。

 

        她在聽見怒吼瞬間笑倒在地。

 

        長了Sam的耳朵尾巴的Shaw衝出來時用生命全力瞪著她,接著抓住她的領口咬牙切齒地繼續怒吼:「妳笑什麼!不准笑!有夠大聲的吵死了!安靜!安靜──!」

 

        「可是妳超可愛啊sweetie──」

 

        「閉嘴!」






- - - - -

Shaw孤作窗邊在夕陽之下遙望遠方抖了抖耳朵深感生無可戀。

Root扯扯那條尾巴覺得人真是活越久越能碰到有趣事咧。


What's not to love?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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