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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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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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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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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归档

BGM:Speechless - Dan+Shay

            How U Like Me Now - Savoy feat. Roniit


AU,OOC,wolf,WTF。

一樁(我)刷到GIF導致的慘案。

喝酒喝到邏輯障礙,真的越來越OOC,無法轉回正途心好累。

我要許願,台北會有運作中的戒酒無名會,而lofter可以別再那麼卡。


"Cause when you look at me with those eyes, I'm speechless."

"I'll be your violence tonight, it'll be all for you, it'll be all for-."

"You take the breath out of my lungs, can't even fight it."

"How do you like me now?"








【 Strangers 】 (4)







16.

 

        Root為什麼可以睡得那麼熟,一副就算世界末日美國大爆炸也與其無干的樣子?

 

        清醒後動彈不得的Shaw先是瞠目結舌,接著就火大到不行──她喊到口乾舌燥,甚至吼得嗓子都啞了,坐在椅子上垂首安眠的女人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如果真要好好睡上一場,好歹別把人綁成這樣啊?給點自由行不行?

 

        眼見Root是叫不醒了,她只好嘗試自行脫困,反正以前也遇過差不多的情況,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必須花上一段時間……而且得忍受每次移動時拉扯到腹部傷口時的鈍痛。她咬著牙,額上漸漸滲出汗水,好不容易把右手拔出來,接著喘口氣,再把空間撐得大些,讓左手也重獲自由後才開始找繩結。

 

        「……哦,妳醒了,睡得好嗎?」

 

        就在她摸到第一個繩結瞬間,耳邊傳來句不鹹不淡的問候,她扭過頭去看那張臉,直想揍人:「妳覺得好嗎?快把這些解開!」

 

        Root聳聳肩,伸手從床邊櫃子裡摸出一塊電擊器:「Sam去哪了?」

 

        直擊重點的問題讓她嘴角抽搐兩下。

 

        實在難以啟齒。

 

        先不提Root知道真相後是否會受傷或暴怒,她現在才想到一個最重要卻始終被忽視的問題──Root怎麼可能相信這種事?應該說任何有常識的人都不可能相信,況且Root對Sameen Shaw的印象並不好,如果現在坦承,大概會直接被別的玩意電成焦炭。

 

        「我不知道,我到妳家後院時就沒意識了。」於是她迅速重整思路,恢復平靜後答道,Root則很快問她發生什麼事、身上衣服哪裡去了。又是無法回答的問題,只得繼續迴避:「……我不想說,總之不是好事。」

 

        「妳說實話吧,Shaw,我是真的不想用這個。」Root歪著頭懶懶地嘆了口氣,手指掐住電擊器開關,冷藍電流在空中少說閃亮了兩秒鐘。「我在把妳拖回來到睡著之前想了很多,包括妳為什麼能找到這來,還有妳和Sam出現與消失的時間差……大概是所有細節。」

 

        她愣了愣。Root太接近真相了。

 

        (但沒到最後一秒都不該輕易放棄。)

 

        「別鬧了,我說的是事實,要信不信隨便妳。」在最後答案揭曉前她仍堅持著,算是在賭Root感到厭煩就把她放走的可能性。

 

        「那就這樣吧,現在三點半,看看三小時後會發生什麼事。」Root挑起眉,驀地離開椅子並傾身向前,伸手讓電擊器抵上她的喉頸,接著露出甜蜜笑容:「還是不說嗎?噢、或者妳喜歡我這樣做?真是的,我差點忘了,上次妳還幫我做了早餐呢。」

 

        她眼角又抽了兩下,卻硬是跟著勾出一抹微笑:「妳看過我的資料,但負責記錄的傢伙漏了一點,而妳猜對了──我其實對這種事樂在其中。」

 

        Root八成是要用電擊器一直把她困在這裡,直到太陽升起。

 

        「真高興聽到妳這麼說,我也是呢。」

 

        燦爛又甜膩得過份的笑臉浮著些許勝券在握的驕傲得意,與她靠得很近很近,但Root卻遲遲沒掐下開關,似乎是要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這讓她不由得想,這或許真是最後一次主動坦白的機會,因為按這情況看來,別說是放她走,Root很可能真的寧願守在這裡一路手動電她電到早上,也可能拿出某個抽屜裡分門別類放好的藥劑使她脫力或者昏迷,總之她是跑不掉的。

 

        一到早上,就會變成是Root自己發現真相了。

 

        (要是直到最後都拒絕坦白……)

 

        「妳真的很喜歡Sam……是嗎。」實在想不出其它解方,無可奈何只得開口的她看見Root認真地點點頭,接著偏了下頭斜斜望來,顯然是要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為什麼?那不過就是……一匹狼。」

 

        Root對她的疑問搖了搖頭:「她不只是一匹狼……不只是那樣。」但說到一半頓住片刻,微微瞇起眼,只是不像威脅,倒像在回憶。「雖然食量大了點,可是她很聰明、很溫柔,大概是我最喜歡的生物,而且她救了我,所以我不能……我不想她離開,再說,我得對她負責。」

 

        (……Root就是那個一廂情願的孩子。)

 

        (為什麼一個膽敢獨自與團夥駁火、動不動就拿槍對著野生動物、眼神銳利彷彿無所不能、就算作息日夜顛倒也無所謂的女人會是……這樣?)

 

        (純真、一無所知,甚至愚昧得恐怖。)

 

        「妳就沒想過牠從頭到尾都在騙妳?誰都知道狼很狡猾,妳根本──」

 

        所有白日裡短暫的相處時間逐一掠過腦海,過於安適的每一天讓拳頭越攥越緊,就在指甲要將掌心磨破之際,再也抑不住氣惱的她衝動吼道,Root卻只遲滯了一秒。

 

        「她不會騙我。」

 

        平靜回覆截斷了話語,神情嚴肅的Root似是全心全意相信那匹灰狼,這份毫不質疑的信任讓Shaw難以冷靜,更感覺全身像吃上幾記重拳般扭擰著揪成一團,卻無言以對──她不會騙她?不,她從頭到尾都未曾道出真相,這就是欺騙。

 

        (──而這種該死的惡劣感覺──)

 

        當她發現自己下意識把所有憤怒與混亂歸到罪惡感這類別時,著實傻了下。

 

        (她原本沒這種玩意的?)

 

        「……算了,能先給我來杯威士忌嗎?」無可奈何,沉默許久後她還是開口了。空蕩胃部與微妙情緒糾合的感覺很不舒服,想必喝酒只會將這種感覺加劇,但她真的需要,因為如果必須清醒地面對一個孩子的失望神情,她寧願去吞燒杯碎片。「放心,如果妳怕我逃走,可以先按下開關,我無所謂。」

 

        在她提出請求時一臉「哈哈妳當我是笨蛋啊」的Root反倒在她補充後直接站起身來,什麼預防措施都沒做就去外頭拿來那瓶威士忌與兩只裝著冰塊的玻璃杯。Root把兩只玻璃杯都斟至半滿,先是將一杯遞給她,自己則一口氣灌下另一杯。

 

        Root整張臉狠狠皺了起來,縮得像有人往那張嘴裡塞了幾百顆梅子。

 

        本已執杯就口的她卻看豪氣萬千的Root看得忘了動作(真是個奇妙的女人,她以為只有自己會這麼幹),又因為那分明痛苦得要命卻強裝無事的表情而平靜下來,忍不住噗哧一聲,接著在不悅目光掃來時識時務地一口一口讓杯中物流進喉間。

 

        「威士忌喝完了,妳準備好了沒?」臉頰頓時浮上淡紅的Root擱下杯子,雙手插腰說道,而她伸手拿起威士忌又給自己倒了杯。Root沒對這行為表示意見,於是她直到這杯全部喝完才點頭。

 

        她深深吸氣。

 

        「聽著、Root,事實上……這很奇怪、妳不會相信的,不過……我白天是Sam,晚上會變回這樣,所以妳無法同時看到我和Sam,滿意了嗎?」

 

        終究選擇說出真相。

 

        Root有了片刻呆愣。

 

        「哦……原來真的是這樣啊。」但沒有懷疑、沒有生氣、沒有難過,只是用恍然大悟的口吻說出這種……奇怪的話。她一時間都要以為Root的腦袋因為這種超現實真相而燒壞了,但從那張臉看來顯然沒有。「妳真的是Sam……難怪妳像是認識我很久一樣……」

 

        這下倒換她腦袋燒壞了:「呃──妳相信?」

 

        Root毫不遲疑:「我相信。」

 

        「……相信就算了,但妳不生氣嗎?」她誠摯地表示錯愕。

 

        「不生氣啊。」Root點頭點得理所當然。

 

        「也不難過?」

 

        「我為什麼要難過?」

 

        ……事態完全超乎預料,因此困惑至極的她再度整理思緒,半晌才開口:「不、不對,妳聽好,我再說一次──我白天是Sam、那匹妳每天抱著睡覺的狼,傍晚時會變回人類,而這件事我從沒用任何管道告訴妳,就這樣讓妳養著,等於是、等於一直在騙妳……妳卻不生氣也不難過?」

 

        (世上第一個讓她詫異到結巴的人類出現了。)

 

        (隨便去路上找個孩子都比Root聰明吧!?)

 

        「不生氣啊。」放下電擊器的Root再次說道,已經解開兩個繩結。她是真的不懂,甚至有點混亂,因為Root的平靜反應像在說她先前所有的擔心全是庸人自擾,這傢伙根本沒被傷害到──不排除是將情緒藏得太好,但看起來不像。

 

        「……為什麼?」

 

        繩結全被解開,但她終於重獲自由時卻沒有跳下床,只是小聲問道。她真的太過好奇,以致想要追根究柢──為什麼世上會有這麼粗神經的人?但她與Root共同生活的這些天就證明了那些神經其實細得可怕,畢竟Root基本上讀懂了所有Sam發出的訊號。

 

        所以她感覺自己跌入五里霧中,而Root給出一個單純微笑。

 

        「無論如何這都是妳,我有什麼好在意的?」噹噹噹噹噹。腦袋被出乎意料的答案炸得一片空白,她眨眨眼,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再說……妳真的、呃、真的對我很好,就算想生氣也沒辦法……」

 

        一半是因為那些聽來寬容無比的話,另一半則是因為Root的手掌順了下去,隔著件薄被拍拍她的臀部,還露出不甚滿意的神情。

 

        「但我還是比較喜歡毛絨絨的妳。」

 

        (……!)

 

        一把將性騷擾之手拍開,她翻了個白眼,隨後指向房門。

 

        「現在出去,六點之前不要進來。」

 

        她本以為Root還會繼續提出疑問,或者硬要待在房裡,甚至說或做些能讓她怒氣值直線上升的事,但沒有,Root只是對她反客為主的指令挑了挑眉,接著無所謂地把那些厚薄不一的被子重新整理一次,整齊蓋在沒能做出任何反應的她身上,最後又為她整過散得亂七八糟的髮,才離開房間。

 

        「好夢,Sweetie。」

 

        房門闔上之前她情緒複雜地對那張疲憊笑臉與那個噁心稱呼比了個中指;房門闔上之後,獨自待在房裡的她攫著被子邊緣,感覺微妙。

 

        因為那個女人好像真能接受她的一切……沒有強迫、沒有困擾,就是乾脆接受了,一點也不覺得這種超現實的事很奇怪,更不覺得她奇怪……彷彿無論是Sam或Sameen都行,只要……只要她還待在這裡就好。

 

        (雖然Root很明顯地比較喜歡Sam。)

 

        ……是太寂寞了嗎?Root似乎是會感到寂寞的人。她回想過去,從一開始就沒看過任何人來拜訪,屋子裡沒有另一個誰的生活痕跡,而且……Root熱愛對著Sam說話,心血來潮時就像小小麻雀一樣吵鬧沒完,所以、大概、不喜歡人類卻也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的Root只是很寂寞吧。

 

        她不太懂自己的推論邏輯,但突然感覺不開心了。

 

        或許是因為這張床挺空的。也或許是因為這裡挺安靜的。

 

        皺起眉,重獲自由的她卻沒想著怎麼逃跑,又要逃去哪裡,只是抓過酒瓶狠狠灌了幾口,灼辣流過喉頭時覺得好了一些,只是……在酒精催化下,她突然覺得自己太早把人趕走了。

 

        雖然這樣真的沒什麼不好。

 

        真的很好。

 

        (……就是太安靜了。)

 




 

 

17.

 

        Root決定暫時放下工作,趁這幾天好好休整。

 

        本來她不太在意自身傷勢,因為過往經驗讓她認為只受這麼點傷沒什麼了不起,反正不到癱瘓程度,工作還是行的。但當她被入冬前夕的稀薄陽光照醒,發現有一匹本該待在房間的人……不,是狼神奇地趴在老位置,讓蜷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昏睡的她不自覺地抱住溫暖屁屁時,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知中間人「她要休息」。

 

        雖然想不通那匹狼(呃、不、那個女人)為什麼不在大床上好好休息養傷,非得要跑來這張沙發和她擠一塊不可,但她在感到確實溫暖後便不再想,因為……誰知道呢,或許不只有她習慣了這樣的生活,Sam也習慣了。

 

        又雖然Sam……不、Sameen Sam Shaw身上還有一大堆未解謎團,譬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真的每個白天和夜晚都會變化一次嗎?時間長短可以自己控制嗎?為什麼那時候會剛好出現在她與混帳傢伙駁火的地方?變成狼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她真的有好多問題,但所有問題都比不上……「那個」。

 

        ……老實說這真的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幫寵物洗澡算得上什麼呢,然而知道Sam就是Sameen Shaw以後,這突然變得非常尷尬──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個女人洗澡,哪裡都洗了,洗得乾乾淨淨,而且不只一次。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洗澡時那匹狼總是氣呼呼又三不五時全身僵硬了。

 

        ──簡直尷尬得無懈可擊。

 

        想她離開老家以後還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讓她感覺尷尬,現在倒是為了一個女人這麼感覺……這件事本身也夠尷尬了。只是又想了想,她突然覺得……其實Sam並不真的那麼抗拒?如果真的不願意,可以大鬧一場吧?

 

        但Sam就是、就是乖乖讓她幫她洗澡了。

 

        (她想殺死腦裡不斷閃過Shaw身軀畫面的自己。)

 

        毫無意向地想著想著,她卻驀地驚覺如果Sam變回人形,自己現在就是抱著人家的下半身在睡覺──她嚇得跳了起來,而當那匹狼懶洋洋地回頭望她時,對上那雙眼的她一時半刻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又過上幾秒,才大聲宣布自己要去煎牛排,接著轉身就走。

 

        扭開爐火並擱上平底鍋時,她滿腦子死了人似的懊喪,因為……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個什麼鬼。以往看過的身體不夠多嗎?何況她已經三十二歲了,幹嘛還要為這些事情感到困擾,甚至想要逃走?

 

        ……但事實如此,她無法否認。

 

        說實在,當她昨晚知道Sam的體內住著Shaw時立刻就相信了,而且心緒還算平靜,只覺得腦裡那種不可思議的假設成真是再神奇不過,但睡了個覺起床後,卻沒辦法繼續單純地把Sam當大寵物看待了。

 

        因為……所有她對Sam做的事,那畫面裡的Sam都在腦海裡被替換成Shaw──雙手用力搓揉臉頰啊、親親濕潤鼻子、認真嚴肅地自言自語啊、東磨磨西蹭蹭的、抱著蓬鬆柔軟又溫暖的屁屁睡覺……這些很平常的事,突然就變得一點都不平常了。

 

        (更糟的是她其實覺得Shaw挺有吸引力的。)

 

        身為一個不會變身的人類,她不免覺得做人真難。

 

        「嗷?」

 

        尤其當一步步緩緩踱來的Sam湊到身邊,輕聲叫著並蹭蹭她的腿,正監視著牛排熟度的她一下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到底該把這匹狼當成Shaw,還是該把Shaw當成這匹狼?無論哪種角度,這都是史上最難大哉問。

 

        雖然最後還是把牛排擱在盤子上,縮在一旁安靜看著Sam咬咬嚼嚼,但她也想了很多……畢竟面對一匹裝著人類靈魂的狼,誰能不想太多呢。

 

        「……我說、唔、妳喜歡我嗎?」好陣子以後,托著臉的她輕聲問道,而忙著吃肉的Sam有了一瞬靜止,卻什麼都沒回應,只是繼續吃肉。她不太開心,於是又開口:「妳是因為待在這裡相對安全才不離開的嗎?」

 

        Sam嘴邊還叼著肉,卻轉頭望她,只是一動不動。

 

        至少也來個點頭或搖頭啊。安靜等待的她鼓著臉頰想。但Sam很快又回頭去咬肉了,連個吠聲都沒有,什麼答案都沒給。

 

        ……這挺傷人的。

 

        如果是在昨夜之前,她大概不會有半點感覺,只會死皮賴臉地湊上去抱著厚實頸項大聲嚷嚷直到被甩開為止,但現在……她咬住唇,覺得胸口堵塞著連呼吸都不順了。深呼吸,她又等待一陣子,直到認為那匹狼再也不會給出任何反應,才起身打了通電話。然後轉頭告訴Sam她得出趟遠門。

 

        「反正妳能照顧好自己。」

 

        要離開這裡五天,但反正Shaw都可以在晚上給自己弄好食物的。心緒一團混亂的她悶悶地交代道,轉身進了房間,再出來時已經拖著個行李箱。望著她的Sam伸出舌頭在嘴邊舔了一圈,但沒有其它動作,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凝望。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總歸是什麼都沒等到。

 

        她想踹那個屁股一腳。她想扯開閉得死緊的嘴。她覺得心尖猛地縮了下。

 

        抓著行李箱桿子的她穿好短靴,又在門前等了一會兒,但那匹狼依舊待在原地,而她依舊什麼都沒等到。她不開心。

 

        (是啊,她究竟想跟誰建立什麼關係呢。)

 

        「……別餓著了。」

 

        (那顯然不適合她,也不適合她。)

 

        所以她出門了。

 

 




 

18.

 

        吃飽了的Shaw待在角落思考狼生。

 

        Root說自己要出遠門,大約五天左右。

 

        她本該上前去留住那個身上太多尚未癒合傷口的女人。至少汪個幾聲,或者咬住衣角、長褲邊緣都好,她應該阻止Root的,無論是基於那一點點留存在本能深處的稀薄醫德,還是一個做為人類本該有的關懷,但她什麼都沒做。

 

        (算了,她哪懂什麼關懷。)

 

        五天,差不多夠她好好靜養到完全康復了。

 

        (……好像她天生就會知道該怎麼辦一樣。)

 

        在屋裡踱了幾圈,繞過餐桌、浴室與房間門口,她咂咂嘴,覺得無聊了,就回到沙發上的老位置趴著,尾巴掃過不久前Root待著的地方,她回頭望了幾秒便甩甩頭不再去看,只是拿尾巴重重拍了那裡幾下。

 

        原本閉上眼想繼續大睡特睡,但眼皮不過多久卻自動打開──這個白天該死的有夠安靜,襯得她腦裡的噪音大得跟打雷一樣。感覺心底毛邊無限增生的她煩躁地擰起眉對著空氣低吼,接著就對這樣的自己無言了。

 

        哼口氣,轉頭望向矮桌,她想找遙控器打開電視隨便播點什麼,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台筆記型電腦。顯然Root忘記帶走它了。她默默盯著它瞧,直到脖子痠了,才緩緩伸出前腳,用爪子往螢幕與機體之間的縫隙戳了戳。

 

        她瞇起眼,爪子稍微上挑了些。

 

        (她只是……無聊透頂到想找個東西來玩玩,絕對沒有要偷窺誰的隱私。)

 

        螢幕很快轉亮,她本以為會需要輸入密碼,但桌面在歡迎畫面後立刻跳了出來。她認為這玩意應該不重要,因為桌面與硬碟裡乾乾淨淨,沒有什麼邪惡病毒或是作亂小程式,不過值得慶幸的是Root留了一個有著奇怪圖標的瀏覽器。

 

        可當鏡面螢幕映射出她端正坐在電腦前板著臉、用兩根小爪子敲鍵盤的模樣,她有一度想要壓下螢幕並把這玩意咬爛或摔爛,但老實說不用電腦她實在也無事可做,於是決定忍耐自己這副蠢樣。好了,她打開瀏覽器了。

 

        歷史紀錄第一條,五小時前,USMC高級資料庫,查詢項目:Shaw。

 

        ……為啥一個早找過她資料的女人現在還要再找一次?她困惑地歪過頭,但一瞄到螢幕便立刻擺正姿勢(這匹狼歪頭的樣子實在……白癡到讓她自己不忍卒睹)。或許Root動了什麼手腳,她有點好奇,就挪動游標往那條紀錄移去。

 

        『別點下去,不然妳待會就要被抓走了。』

 

        (!!!)

 

        驀然出現的低沉聲音讓她整個背瞬間冷涼冷涼的,下意識東張西望,但屋裡空無一人,況且如果有任何門窗異動,她早發現了。她伸掌扒扒耳朵,確定自己沒產生幻聽後才把頭湊近揚聲器。

 

        『我在這裡呢,Sweetie。』

 

        再度出現的聲音聽來有點無奈,她眨眨眼才往上瞧,而Root那張臉不知何時已經佔滿了十五吋大的螢幕,突如其來得讓她的背再度涼掉。神情微妙的Root似乎是待在車上,外頭風景沒在流動,或許是停在路邊休息?

 

        「汪汪汪汪汪?」被接連驚嚇搞到火大的她反射性想開口問Root這是怎麼搞的,但話一出口全成了連自己都沒能懂的吠聲。螢幕那端的Root正在憋笑,而她感覺特別憋屈,氣得又吼了幾句。「吼……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沒理會她成串的抱怨,手指往鏡頭戳了戳,『那台電腦是留給妳用的,』不再憋笑的Root的表情依舊微妙,要她說的話,Root像搞不懂自己究竟該不該生氣。她做出一個應該是聳肩的動作。『好好玩吧,但別太快弄壞了,也別去妳不能解決的地方,記得保持螢幕開啟。』

 

        她皺眉想了想,本來想反駁說自己也是受過尖端科技訓練的,但她並不清楚Root的能力到哪裡,譬如現在她就沒想到Root是如何讓電腦接受通訊要求的,這很可能是自討沒趣,再說……其實她說什麼都沒意義,因為沒人聽得懂,最後只好接受要求了。

 

        『對了,我想說妳這樣坐在電腦前雙手並用,加起來卻只用到兩根手指的樣子意外地挺可愛的,』……等等,Root在說什麼?她瞪大眼。『雖然一般而言我鄙視這樣的人,不過一想到妳現在是狼……不對,妳是不是平常也這樣用電腦?』

 

        她的視線轉啊轉的終於來到螢幕頂端那個小小鏡頭。

 

        拒絕承認的她在促狹笑容前方一掌拍下螢幕。

 

        (保持開啟個鬼!)




///

 

 

 

        次日晚上,用雙手食指緩慢敲著鍵盤的Root正對著小小的對話框留言。

 

        (她上一次這麼做還是未滿十歲的時候。)

 

        說不上原因,或許她就只是想對Sam說說話,即使知道那身軀裡裝著名為Sameen Shaw的人類靈魂也一樣。她猜自己必須早點習慣那個一天到晚皺眉頭卻意外溫柔體貼的大傢伙其實是個人類。

 

        或許也得接受自己回家時屋裡已經再不會有其他活物的事實。

 

        因為Shaw會選擇繼續和她待在一塊,八成是因為她對Sam很好,而且不知道Sam實際上就是Shaw這種科學完全無法解釋的天大秘密,但現在她知道了,那個本領驚人的特工很可能會離開那棟屋子,尋找另一個避風港。

 

        ……或者躲在某個角落等她回家然後滅了她的口?

 

        她待在車上觀察目標,腦裡想著的事卻與任務全然無關──她習慣性地做好最壞打算,卻又認為有太多機會可以動手(或動爪?)的Shaw一開始沒選擇這樣做,之後也就不會,但誰知道呢?這些年來她遭遇過太多背叛,當然明白人心瞬息萬變,並且「後悔」永遠是恐懼催化下的可選擇項。

 

        (她提醒自己,人類不過是一堆錯誤代碼的組成物。)

 

        (那是為什麼她如此喜歡Sam。)

 

        微型望遠鏡中的目標正在掛衣服,沒做出任何特殊行為,但她飛快敲著鍵盤的另一手卻猛然頓住,然後用力敲了敲自個瞬間停止運作的腦袋。

 

        她意識到了。

 

        (──那正代表她喜歡Shaw。)

 

        「……開玩笑吧……」

 

        這一發現恐怖異常,差不多是讓她全身渾身發冷了,放下望遠鏡的她喃喃自語,不斷複述著同一句話,雙手毫無意義地掐住方向盤、甚至把頭砸了上去,但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抹滅那個硬生生橫亙腦袋中心的可怕想法(也無法抹滅所有關懷目光、臂上繃帶和利爪觸上它們的謹慎力道)。

 

        (……她就這樣被入侵了?)

 

        難以置信,不可思議,這令她──憤怒。

 

        但同時她又發現自己竟還相信著那一點近乎全無可能的可能性,彷彿早已被過往焚燒殆盡的信任悄悄飄了回來,重新建構成一方白色幻影,而它正對她招手,告訴她,因為對方是Sam,所以伸手碰觸也不會受傷。

 

        她徬徨著不知所措。

 

        慌亂中,孤身一人的她只想知道些什麼──隨便什麼都好──便什麼都沒想地再次打開特地寫出的專屬連接程式,雖然她知道螢幕只會顯示一片黑暗,因為那匹狼壓下螢幕前,眼裡的火幾乎都能實體化了,顯然那台筆記型電腦再也不會開啟。

 

        但螢幕上出現了她再熟悉不過的沙發,一角則是抓著漢堡的Shaw。

 

        為此意外的她呆了會兒,才由細微噪音判斷一派悠哉的Shaw正在看電視。很難想像原因,但她看到這幅景象後居然覺得安心。

 

        不久,螢幕那端的Shaw把垃圾全收進袋子裡,擦擦手後便靠近螢幕,而沒有透漏半點監視痕跡的她竟有點緊張,直到對話框視窗跳出來,她的視線才從那兩根戳著鍵盤的食指移開。

 

        『妳在哪裡?』

 

        彷彿知道她正看著的Shaw徹底無視所有留言,只敲出這句話。

 

        「離妳五個小時以外。」她想了想,把監視視窗關掉,只敲出這句話。

 

        『妳會回來吧?』

 

        「……為什麼這麼問?」不自覺咬住唇,她使勁揉了揉額側,「我說過五天後就會回去的。」接著這麼說道。她本想開玩笑問Shaw是不是想她了,只是話打出來了又刪除,又一次、又刪除,她最終把手撤離鍵盤,不再打字。

 

        『因為那天妳看起來像要跑路了之類的,我可不知道拿這房子怎麼辦。』

 

        這猜測真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別管房子了。」

 

        『所以妳真的不回來?』

 

        對著螢幕上立刻跳出的字句,她恍神了會,無法明白Shaw為何如此在意她是否要回去──無論如何,她回不回去並不重要,那棟房子將會如何對Shaw也不重要,為什麼那個女人一直問這件事?

 

        「怎麼了?有麻煩需要處理嗎?」警覺到Shaw可能發現值得注意的事項,她下意識送出這句話,才想到自己能從鏡頭看看Shaw的表情,推測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當她再度開啟監視視窗,只看到皺成一團、狀甚痛苦的臉,她的心率瞬間上升:「妳──妳怎麼了?Shaw?誰找到妳了!?還是──」

 

        即使知道現在出發也趕不回去,她仍衝動地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沒事,就是妳……妳放在電視櫃裡的梅子好酸……』

 

        這句話卻讓她徹底傻住了,反射性踩住煞車的結果是差點把額頭撞爛。

 

        無言以對的她狠狠拍下螢幕,把筆記型電腦扔上副駕座。

 

        她很生氣,非常生氣──儘管這段短短交談不該造成任何情緒波動,但對於已經發生的她也無力阻止,只能想辦法把被突破的防火牆給修好,然而在著手之前,方才被遺忘的龐大恐懼便再度襲來,所有情緒交雜融合成一片黑暗將她完全包圍。

 

        應該離開,蜷縮起來的她想著,必須忘記Sam與Shaw。

 

        ──先完成當前任務,然後捨棄那棟屋子就像每次捨棄過去一般乾脆──畢竟那裡沒有任何足以使她留戀的人事物,只要再次成為無數虛假身分的其中一個,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過上生活就好,漫長時間足以使她遺忘一切。

 

        (Shaw是對的,她不能建立任何關係。)

 

        深呼吸幾次,她拋下情緒,終究拾起專業素養並再次開始觀察目標。只是旁邊那台沒被砸爛的筆記型電腦斷續發出提示聲響,她真被鬧得煩了,想了又想,決定至少要打開它把最後訊息看完,才讓它壽終正寢。

 

        但打開螢幕,卻是滿視窗的空格訊息。

 

        就好像Shaw知道她早已把筆記型電腦扔到一旁不再管顧,所以斷斷續續打出訊息只為了再次得到她的注意……可Shaw是怎麼知道的?她寫的程式無法反向追蹤甚至也不能反向聯絡……

 

        『妳真的不回來了?』

 

        更扯的是Shaw居然會心電感應般地在她盯著螢幕半分鐘後送出這行字。

 

        「妳幹嘛一直問?」這讓她真心誠意地不爽起來,尤其想到Shaw完全忽視她無聊打下的那些留言就更火大,差不多把所有恐懼都燒得一乾二淨:「妳能照顧好自己吧?妳幾歲了?別說那些履歷都是妳捏造出來的,其實妳是在駭客榜上有名而不是所謂的第一執行人?Indigo Five Alpha?」

 

        對話框有了片刻靜止。

 

        『我的程式技巧很爛,比起任何事,我更擅長殺人匿蹤。』

 

        她勾起嘴角,正要敲下鍵盤來個連串反諷時,又看見下一條訊息。

 

        『只是妳不在,我很……無聊。』

 

        彷彿那行冰冷工整的字也擁有了溫度,她怔愣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指尖觸上鍵盤又離開幾次,才慢慢地、一格一格地敲:「嘿,妳是怎麼知道我有沒有在看訊息?」

 

        (她有不想看見的答案。)

 

        『我就是知道,晚安。』

 

        (……這卻是她唯一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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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 u like me now

fantasy upside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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