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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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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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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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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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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归档

BGM:Unspoken - Hurts

           Safety - Young Mister feat. Nick Bays


OOC,AU,年齡差,背德。

情人節後緊接著新年,雖然依舊沒糖也依舊祝各位新年快樂/

unspoken真的太適合,絕對是傑作。


"Things will never change and our hearts will always separate."

"I don't know where the time went, but I'll make it up to you."

"The things we never say are better often left alone."

"I'll lead you to safety."

"I'd rather be lonely than be by your side."








【 Hurts 】 (9)







        第三十二個小時。

 

        「妳的眼睛……不,妳沒有待在這裡的理由。」

 

        Root身上的傷都很疼,但全不致命,她知道自己還能思考,還能離開。

 

        「妳在這裡。」Shaw偏頭。「但很快就沒有了,別擔心,我只是想說些話。」

 

        理由是她在這裡……得聽她說些話──所以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狐疑地望著那抹比普通人還要普通的細小微笑,Root默不作聲。

 

        因為Shaw纏滿繃帶的右手死氣沉沉地垂在身側,臉上傷痕看來還要好陣子才會消去。那晚以後她沒發現Shaw的右眼受傷了,但它現在同樣覆著繃帶,那種標記,在冬日裡過於和煦的陽光中使她感到害怕──然而那隻完好左眼漾著柔和光芒,正直視著她。

 

        當Shaw將左手擱到她的心口上方,極輕地僅讓指尖觸著紗布,她屏住呼吸,卻失去了阻止念頭,就轉頭望向窗外。

 

        「即使本人在診斷後確認患有第二軸人格障礙,仍將鄭重、誠懇並且真摯地宣告及肯認以下所有供述皆為真實。」只在這刻,聽見略帶沙啞的嚴肅嗓音平緩道出一種誓詞,Root忽又回頭看Shaw。「一切事實,不含任何虛偽,唯有……真相。」

 

        ──無神論者在法庭作證時的誓詞,只是這種變化形聽起來更殘酷些。垂下眼簾,Root不由得想那所謂的自我診斷是何時進行的。她對精神病學沒有研究,僅約略知道所謂第二軸人格障礙中包含許多種類,如今她不認為Shaw是其中任何一種,不過……Shaw是醫生,她說了算。

 

        「無神論者不需要拿著任何東西宣誓。」

 

        「我相信。」Shaw的神情聲音仍然平靜。「只是跟那些神祇毫無關係。」

 

        一意識到其中關連,Root怔住了,無言以對。

 

        她短暫的五年記憶中,Shaw從不上教堂,家中也不曾出現任何與宗教相關的物品,於是那段無神論者用的誓詞合情合理,然而……現在Shaw說自己相信神,將手擱上她的心口,宛若教徒按著聖經宣誓,這完全……

 

        「十歲時,我的父親與我一起回家時發生車禍,他過世了、存活的我感覺不到任何悲傷,只覺得……飢餓,自始至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在Root來得及說話以前,Shaw便又開口:「之後Robert N. Hersh成為我的導師,教導我如何照顧自己與殺人謀生,在幫助我四年後就離開了。」

 

        這是Root從不知道的、Shaw的過往。她只在最後那段日子發現Shaw以何謀生,但其它的……近乎懺悔般的自白,則前所未有。十四歲,她不禁想,那或許是一種埋在血緣深處的共同詛咒,她們都在十四歲時開始或結束了一些什麼。

 

        也不由得想,自己是否該繼續聽下去。直覺警告她這相當危險,將帶來難以收拾的嚴重後果,但直覺背後的另一道聲音發出提醒,她曾與Shaw擦肩而過那麼多次,她後悔過,所以至少這次……無論如何,她該待下。

 

        何況一個從不提起過往的人正在將其述說,假如她離開了,那會傷害到她。

 

        暫時,Root並不想這麼做。

 

        「我很早就發現自己在情緒與感知上與他人有所不同,但並不在意,因為我殺人時並不愉快卻也從未有負罪感,這同樣能使我專注於各項任務,我認為很好。」Shaw隻手握住床邊扶桿,Root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選擇安靜聆聽。「一直過到十七歲時,我因為大筆遺產而同意與Samantha Groves共同生活。」

 

        「她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一個……很奇怪的孩子,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天見面時她的模樣,總是要緊緊抓著什麼,怕得哭了,但又不是全然恐懼,我想那時我們厭惡著彼此,她因此一直在找機會逃跑,就像一匹伺機而動的獸,必須承認那讓我覺得……有趣。」

 

        Root聽見Shaw輕笑了笑,看見低著頭的她的側臉,輕描淡寫,但有那麼一些真誠的懷念,貨真價實──她也仍然記得,九歲那年,那個秋季的燠熱午後,世界被扭曲成為詭怪模樣,不起作用的冷氣機與蒸滿水汽的玻璃杯,在風扇噪音中被迫離開熟悉的人,多想逃跑,卻被一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陌生女人緊握住手,安安靜靜地拖回一棟後來她認為是家的房子。

 

        記得大人說孩子很奇怪,說別討好她,說她從未感覺難過。

 

        記得,她……

 

        「Sam──Samantha Groves很聰明,並且獨立,所以我很長一段時間毫無所知,直到某天我發現她……先前在與父親同住時一直遭受暴力虐待,接著發現她的叔叔也是個混帳,但她太安靜了,什麼都不說,只自己承受一切,好像不想造成任何困擾,而我對此、對這一切……非常憤怒,因為她不能這樣,她不能……這樣。」

 

        像是盡了全力將話語擠出喉頭的乾癟聲音底下有著欲蓋彌彰的悔恨與憤怒。Root閉上眼。她已不太記得那時Shaw是如何把Mike打進角落瑟瑟發抖了,只記得從未過問她身上傷痕的Shaw在大雪中給出一份真摯承諾,而後開了很久的車,最終牢牢牽著她、護著她,在百貨公司裡走來走去,被人潮擠得吼過幾聲,但仍耐心等待她試穿那一堆衣服褲子,不斷詢問這些衣物是否足夠過冬的事情。

 

        好像把她當成需要冬眠的小動物看待了。但那天的Shaw比她生平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單純誠摯。就連之後吞下那堆氣味詭異的食物時也一樣。Shaw從不阻止她的廚房實驗,就這麼吃了品質不定的早餐晚餐好久好久,毫無怨言。

 

        堅持載她上課,把單人床的一邊空下了,記得她的生日,無論如何都抽空出席所有需要家長的日子,帶她去露營、逛賣場、看煙火,為她出氣,給予所有需要;總是在她就要遺失自己之前伸出手,獻上溫暖。

 

        那段日子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Samantha Groves感覺自己真正安全了。

 

        「我透過談判直接得到屬於Sam的絕大部分遺產,然後告訴她……我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但這是承諾,而那是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感覺自己在意一個人,感覺或許、傷害她就會得到負罪感,可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這麼做,不願意讓她繼續受傷,然後,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在乎她的感覺。」

 

        我甚至想保護她──那與血緣無關,只是純粹想這麼做,即使對於一個殺人都沒有任何感受的人而言,會在意、想保護一個人可能挺好笑,也很奇怪。過了會兒Shaw又說,聲音壓得很小,有點奇怪,像是磨耗過久而失真了的磁帶,但仍傳進了Root的耳裡。

 

        Shaw沒必要說謊。不敢睜開眼,Root只不斷嚥落不存在的唾液,試圖壓制因著心口疼痛而竄上鼻樑的苦澀酸楚──Shaw說她在乎──她從不知道那個絕大部份時候都面無表情的女人從太久以前就懂得在意,但或許只是她過於遲鈍以致未曾發現,畢竟客觀來說,Shaw……對她好得近乎溺愛。

 

        又或許,至少一個月前Shaw要她留下時,就該發現了。

 

        「有陣子我們相處得不錯,只是某天,一切都變了,她開始躲我、變得冷漠……我以為那是青春期,儘管我沒經歷過,但那讓我……不知所措。」Root悄悄睜眼,只張開一條細細的縫,但在發現Shaw望著她以後便迅速閉上。「從沒有人能夠這樣影響我的情緒,可她……我總想問她怎麼了,但總問不出口。」

 

        Root輕笑了笑。

 

        「妳為什麼問不出口?」

 

        「……我不懂。」透過細縫望著Shaw臉上的僵硬神情,彷彿望著一個對艱澀難題毫無概念甚至不能理解的年幼孩子,Root突然感覺一種新奇疼痛在胸口擴散。她確實、有點想哭。「可能因為我有太多……本能上的缺陷,也沒人教過我方法……我不知道怎麼去……關心一個人。」

 

        轉過頭望向窗外,「但妳現在就懂了?」無關諷刺亦非刻意,只是一片徹底晴朗的藍天白雲之前,鏡面上映著Shaw微蹙起眉、視線偏移的臉,Root覺得自己不該再看。

 

        但她仍看著,於是看見Shaw縮著身體,垂首捏住鼻樑的模樣。

 

        看見那份渺小脆弱。


        她告訴自己,不能哭泣。

 

        「那是……Sam教會我的,很多事情都是。」Shaw說,聲音仍像從喉頭死命擠出那般吃力,帶著一些空洞泡泡散去的寂寞幻覺。「上大學之後很忙,總見不上面,我幾乎沒能照顧到她,以為日子會就這麼過下去,但有一天,她因為朋友失約哭得好像……像就要崩潰的樣子,我感覺得到她很難過,只是……」

 

        Hanna失約的那個早上、那個下午、那個晚上甚至永遠──Root不願再次想起,那時自己等了多久,在那附近晃蕩多久,打過幾通電話卻始終等不到人,於是在階梯上坐著、瑟縮著,最後回家,明知不能再倚賴Shaw,卻還是進到那間再未上鎖的房,從曾經無比熟悉的氣味與空間裡求取一點安慰。

 

        「過了那麼久,我還是不懂得關心、或者安慰,我沒辦法讓她好起來,我不──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只覺得難受,或許不是難過、但確實難受。」

 

        那時Shaw近似安慰的溫柔話語,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仍歷歷如新,她依舊記得自己僅想汲取些許溫暖的擁抱並未被拒絕,記得寡言的Shaw在那夜擠出了很多很多話,而那句別擔心聽來多麼稚嫩笨拙,像第一次這麼說,但如今看來確是如此。

 

        她也記得那一切多麼溫柔而殘酷,在安撫平靜同時勾起此世不能達成的冀望……可那不是Shaw的錯,她……知道。

 

        「妳想……讓我好起來?」

 

        「……嗯。」

 

        「為什麼?」

 

        也許是明知故問,然而Root亟欲從Shaw口中聽見答案──她不知道將一切娓娓道來的Shaw是否本就打算在之後全盤托出,卻知道觸著她心口起誓的Shaw從未說謊,所以,如果她這麼問了,Shaw便會回答,真相。

 

        「……事情是在Sam委託我去殺掉某個男人時發生的,那時我拒絕了,因為……導師說復仇是空虛的,直覺也告訴我不該這麼做,不該讓她的手染血,但事實是我錯了。」沉默片刻後並未直接回答,Shaw只是繼續述說,音調震顫。「因為我該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該知道她已經長大了,而有些……感覺不到的事,我……直到她離開才明白。」

 

        Shaw不會為自己開脫,不懂得找藉口。

 

        所以Shaw說的都是真的,即使那晚她以另一個理由拒絕了她──

 

        至此,Root終於感覺到那份複雜交錯的糾結創傷。

 

        「那不是妳的錯……」

 

        因為現在她真正理解了,Shaw只能感知卻沒辦法完全理解Samantha的情感,有些任何人都不清楚的什麼、或許是理智一類的限制擋在Shaw前面,於是就算多想做些什麼也毫無辦法,幾乎就像心與口被徹底封住了,Shaw根本……無法動彈。

 

        當然,Root記得年少的自己,那晚在最終拒絕之後趕走了Shaw,揚起笑容說她該回學校了,而後待在角落哭了很久。那時感覺身處一片寂寥黑暗的她只想離開,徹底離開紐約與殘忍至極的Shaw,然後復仇。

 

        Samantha Groves就這麼走了。

 

        她沒想過。她一直都想得太少。她確實傷害了那個本該永不受傷的女人。

 

        ──放著Sameen Shaw在高牆後頭獨自徘徊。

 

        Shaw搖搖頭,「那確實是我的錯,我一直欠她一句抱歉。」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甚至微笑,接著卻在與她視線對上的瞬間別過頭,低低地、用幾近哀傷的沙啞聲音說了句對不起。對不起,她說,再一次。

 

        那並非勉強亦不具有任何目的、甚至帶著悔恨的坦誠歉意讓視線再也不能清晰,好像這數年間Root所期望的不過就是這麼一句抱歉,好像這就足夠弭平一直以來劃下的所有傷痛,撫去日積月累的倦怠疲累,以致迷濛霧氣倏地罩上眼眶,漸漸凝結,化為一些她本以為再不會出現的淚水,它們蓄積在眼角,她眨眼以讓它們全數落下──

 

        「我、不是……我已經……」

 

        而Shaw以指抹去它們。

 

        她說別哭了,沒事了。

 

        而Root能感受到那份輕柔中的小心翼翼,彷彿Shaw覺得再用力些就會傷著了她,但她為此感覺罪惡,因為Shaw沒有錯,無法明白這些事、想保護Samantha不是她的錯,甚至一無所覺的根本是Samantha和Root──僅僅感覺到表層,以為Shaw的冷漠無覺便是本質,明知她有多努力卻一再忽視,最終……

 

        最終,直至此刻,無法忽視的是自私與愚蠢。

 

        她能怪罪命運,能怪它讓她在九歲終末望見那種場景,喚發她對Shaw的異常渴望,怪它讓她在覺得能夠重新來過時看見她們母親欄位上填著同樣陌生名字,就此讓這份愛情與她相互交纏著落進無底深淵……她能將一切怪罪於它,卻不該是Shaw來承擔。

 

        即使到十四歲那年,Shaw拒絕了她的請求都不該如此。

 

        而認為一切全是己身錯誤、抱著傷口卻不知何處疼痛的Shaw……道歉了。

 

        Root始終明白自己是在遷怒,卻從未如此刻後悔。

 

        吐出一口長長的氣,「Sam離開以後,我沿著線索找了兩個多月,但找不到,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Shaw收回手,口吻堅定似是定要將故事說完。而Root,一直以為她不曾找過自己的Root止不住淚水。「起初我以為沒關係,不過就是弄丟了一個孩子,以為我只是想盡義務……但後來,我學會了後悔,還有害怕。」

 

        「我經常想起她,尤其是她生日時,這很奇怪,我從不會無緣無故想起誰,但就是這樣……我會想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到底在哪裡,過得好不好……後來她寄過一張明信片,那時,我選擇相信她會好好活著。」

 

        脹滿心臟的疼痛越發難以忍受,Root摀住眼,幾乎想要Shaw別再說了,因為這已徹底顛覆她的認知,她以為Shaw從未在意她,至少不是這麼在意──唯一一張她寄給Shaw的明信片,僅是為了告訴Shaw「沒有妳我也活得很好」,但這卻被當作一種安慰?

 

        Root只能吐出一句抱歉。

 

        Shaw說沒關係,該抱歉的是她。

 

        「後來我進到醫院,事情很多,不再那麼常想起她了,偶爾我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忘記……但事實是沒有,因為五年後,不多久前……當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認出了她,我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曾忘記她的存在。」

 

        暴風雪即將來臨的前夜,暌違五年,她再次遇見了她。

 

        是啊……那天Root從Shaw的房子離開後便待在一間全日營業的咖啡店裡,專心編寫程式,一回神已是深夜,外頭狂風呼嘯,她知道自己無法回到旅館了,然後……Shaw出現了,完全沒變,連臉上漠然都如出一轍。

 

        儘管五年過去,Shaw仍認出了她,不過片刻。

 

        從沒想過會在那裡遇上Shaw,突如其然的意外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但Shaw就這麼帶走了她。又一次,以堅定卻不過度的力道攫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到一個安全地方──好像無論多少年月消逝,即使事過境遷,她與她之間卻永將如此。

 

        ……她早該知道Shaw多麼在意。

 

        「我帶走她,一切都很安靜,雖然她本來就不是會吵鬧的孩子……但那種安靜讓我害怕,讓我知道……她很快就會再次離開,我留不住她。」Shaw勾起嘴角,Root看見她閉上眼。「那段短暫日子我們不太說話,但很平靜,我甚至一度以為她會留下。」

 

        不知怎地,Root想起暴風雪過去以後,在熟悉客廳裡,Shaw要她回家的事。現在想想,那不是命令、不是要求,而是近乎絕望的請求。

 

        ……如果Shaw真的感受過絕望。

 

        「但最後她……讓我完成了一件本不該做的事,讓我不禁認為她是以某種方式喜歡、甚至愛著我,她卻說這世界並不存在愛……只有憎恨,說一直想得到真正歸屬,向我道謝,在我來得及告訴她這一切以前……就離開了。」

 

        在我來得及告訴她這一切以前,在我來得及告訴她、一切都沒關係,只要她能留下以前。Shaw又說了一次,低聲如同呢喃。

 

        Root想告訴Shaw,她確實愛著她,以每一種方式。


        她確實想留在她身邊,最終之前的每分每秒。

 

        最終無法開口。

 

        「妳知道嗎?有趣的是,那種人格障礙特質,在我對待所有人的想法上幾乎全數應驗,但有個唯一例外,我永遠……不願利用、傷害或對她說謊。」瞥了眼牆上掛鐘的Shaw笑了笑。「就算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那麼短,但只有她真的信任我、不害怕我,教會幾乎一無所有的我太多,這些與血緣無關,就只是……因為是她。」

 

        ──是她。

 

        這一剎那,在那雙眼底望見淺薄憂傷的Root突然感覺自己再也想不起為什麼恨,想不起那些看來沉重實則脆弱不堪一擊的堅持理由,想不起所有黑暗時日裡為何寧可四處漂泊都不回到那人身邊──她到底想證明什麼?

 

        或許,最後,她只證明自己能夠因著自私偏執深深傷害一個人。

 

        「儘管過了太久才學會難過,失去才學會後悔,甚至害怕,但我知道了。」

 

        而這全是因為Sameen Shaw把所有的在意給了她。

 

        「只是現在,Sam……她躺在一張病床上,滿身是傷,這都是我造成的。」緩緩站起身,扶著床邊矮櫃的Shaw向後退了一步。Root心底響起警鐘,掙扎著伸出手,卻搆不著她。「如果我在一個月前做出正確選擇,別自作主張、甚至帶她離開……如果當年我能感覺到更多,如果我更早懂得……關心,甚至當年就拒絕收養她,那麼她……不會是現在這樣。」

 

        「Shaw!」頓時理解一切故事被述說的原因,Root再也無法忍受將心臟狠狠折騰的悲慘絕望,傾身向前越過界線,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這不是……這不是妳的錯──」

 

        Shaw卻搖了搖頭。

 

        「我承諾過永遠不傷害她,但我一直在這麼做。」

 

        「妳沒有,一直以來都沒有!」


        Root終於吼了出聲,咬緊牙關,卻只換來片刻安靜。

 

        「Sam……即使這世上不存在愛,只有憎恨,但妳在意我,這就是原因。」微笑不再如同過往扭曲,Shaw抬起那條纏滿繃帶的手握住了Root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將她顫抖的手從自己手上推開。「我現在知道了,我的存在一直傷害著妳,以一種我感覺不到的方式,至少從妳十二歲那年開始……事情不能繼續下去。」

 

        徹底凍結的Root無法動彈。

 

        ──她害怕──

 

        這是承諾,它曾經破碎,但必須遵守。我只想要妳能安全,再也不受傷害。屈身向前,Shaw低聲細語,撥開Root額前幾縷散亂的髮,無視溢滿氤氳的眼,鄭重地、輕緩地讓乾燥的唇短暫觸上額際肌膚。

 

        「妳是唯一重要的,Sam。」

 

        「為什麼現在才、為什麼妳到現在……」已經不知所措,淚水把眼前溫柔面容沖刷得再不成形,無形痛苦比任何身軀痛苦都要劇烈,Root無助地伸著手、不願碰到Shaw的傷處,卻想要用盡全力擁抱她、給出自己體內僅剩的所有溫暖,把她困住,讓她待下。卻沒有辦法。「不,如果我是重要的,那妳就別──」

 

        「我還是感覺不到愛,但它……應該存在著,妳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這話聽來像是最終告別,像她即將前往一個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Root咬著唇使盡全力抑住哭聲,粗魯地抓著Shaw的衣領。她低吼著感覺無助,感覺自己就要被拋下,從今往後都再也無能回頭找到她的歸屬──

 

        她想起那夜說出「妳要走了」的Shaw。

 

        想起那些不應出現的淚水。

 

        「John會照顧妳直到康復,這間醫院很好。」

 

        於是剎時間理解了所有染上同一顏色的恐懼、無助與悲傷,它們全寫著Shaw的名字,纏著荊棘、懷抱始終沒能癒合的無數傷口在血液裡流動,在被迫失去出口的緘默中安靜地痛著,比一切具有聲形的都更血肉模糊,殘破斑駁。

 

        是Samantha Groves造成的。

 

        是她。


        如果那晚她留下就好了、如果她別繼續傷害她、如果這麼漫長的歲月以來她能──

 

        「……妳要走了。」

 

        還有什麼話可以說。怎麼也想不出的Root低下頭,雙手滑落,但仍緊緊抓著Shaw的衣角不放。死命抑住哭聲,她覺得自己好像還是當年那個又小又笨的孩子,然而……十年了,該長大了,她也該懂得所謂的愛有更多形式,畢竟,Shaw教會了她其中一種。


        只要知道那個人還活著、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即使無法得到任何回報,卻窮盡所有只想給予,即使知道那個人最終不會留在自己身邊,即使因此失落痛苦,也不存奪取,沒有怨恨,乾淨而……純粹。

 

        無論如何都不願傷害。


        無論多麼想要對方留下,也畏懼著傷害的可能性,寧可離開。


        所以、所以……就要二十歲的Samantha Groves,應該成熟一點,不是嗎?像終於能夠說出一切的Sameen Shaw,在說著無能理解愛的二十七年裡,始終用一種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方式愛著一個人,從十年前就開始了,即使不斷受傷也一直愛著,深切地、難以思議地……


        ……Sameen。


        她愛著她,就不該繼續讓她受傷。


        Root──Samantha Groves這麼想。

 

        ──Sameen。

 

        或許……這次大人能夠徹底忘記孩子,找到一個更好的地方待下,將所有傷痕都撫平治癒。或許很久以後的某天,她想起她時,會來找她。於是輕聲喊出那個名字,一次、兩次,抹掉所有淚水,深呼吸,仰頭揚起笑容,孩子想這一定很醜,但她知道大人不會嫌棄的。


        就算還有那麼多、那麼多她們都未曾言明的,但她愛著她。


        就算這一切都將被埋入時間洪流成為灰燼,可這或許是最好結局,無論多麼艱難──


        Root死命撐著不低下頭。


        「對不起。」

 

        而Shaw輕輕笑了。

 

        握住牽過無數次的手,帶離自己,溫柔放下。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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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放下了。


看多了愛你不得就要你死,或者恐怖情人的新聞

我總是想,愛在他們眼裡心底是什麼模樣

愛一個人,就該期望他活得很好,即使那與你的愛全然無關。

可以全心全意愛一個人,但不求回報。

不是聖人般的無私,只是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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