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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oting 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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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聊天,可以叫我小R或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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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掉進這坑萬分扼腕只好咬手帕。
太愛瘋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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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使用新的地方來發表文字,可其實關於寫作拿捏方面還很不成熟(或許永遠也熟不了了),尚祈見諒。
  1. 私信
  2. 归档

BGM:Burn It Down - Daughter


OOC,AU,年齡差。小根。詭異場景

題目寫不出來,順便備份,0.0000001%機率寫完。


"Never knew I could be speechless, don't know how I'll ever break this curse."

"I'll set fire to the whole place, I don't even care about our house."

"We'll continue to be disappointed."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 Hurts 】 (4)







        去不了俄勒岡算在意料之中,兩個本就沒抱太大希望的女孩放學後照例在圖書館碰面,認份地開始規劃市內行程。

 

        兩人想去的地方差不了太多,整體而言不出美術館、藝廊、老書店和深具歷史意義的古蹟建築,當這些目的地讓清單越列越長,又填上一處地名的Hanna笑著說這張紙大概能成為紐約觀光的模範行程,她都要看見藝術家們在上頭唱歌跳舞了。

 

        「看起來一天是走不完這些地方了,也許在上城區住一晚是個不錯的選擇。」在幾個地名之間畫線,Samantha思索片刻才決定終點,正巧在曼哈頓一帶。她考慮著價錢,覺得還能負擔:「雖然那裡比較貴,但相對安全,其它地方感覺跟睡地鐵差不多。」

 

        「說到地鐵,我還真不喜歡,那兒怎麼說都稱不上好。」做起鬼臉的女孩調皮地皺皺鼻子,而始終看著她的Samantha猛地愣了愣,明顯得足以使她發現:「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或者……其實妳是紐約地鐵的忠實擁護者?」

 

        「呃、不,都不是,妳的臉很好、我也沒多喜歡地鐵,只是……」因為被察覺失態就僵住了,好一會後Samantha才搖頭,換上認真神情。「妳看,我們的預算不多,所以我只是在不壓縮其它費用的情況下過濾那邊有哪裡我們住得起。」

 

        Hanna笑著挑起眉:「哦,天才總在腦裡想事情,普通人不必知道。」

 

        「Hanna!我不是這意思──」下意識地高聲反駁,過去幾秒才發現仍嘻嘻笑著的對方在開玩笑,Samantha板起臉來,卻很快嘆了口氣。她是有點拿她沒辦法。「難道妳不用腦袋想事情的?腦袋是人類唯一懂得思考的器官。」

 

        「通常我交給直覺。」

 

        對上這麼天真浪漫的話語和燦爛笑臉,任誰都要認輸。一時間只能顧著壓下劇烈心跳的Samantha當然不例外,嘀咕著卻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接著一起笑了。

 

        終於決定好路線行程的那個周五夜裡,Hanna又不屈不撓地回到了往俄勒岡的旅途上,又一次次地死個沒完沒了,而Samantha也在旁邊一次次地看著那塊寫著Hanna名字的粗糙墓碑偷笑。自從她們成為朋友以後,她就不再對錯誤選擇置喙,因為她相信總有一天Hanna會靠自己到達這蠢遊戲的終點。

 

        雖然這一天感覺還很遙遠,Hanna總是死得太早。

 

        「明天見,Sam。」

 

        「明天見。」

 

        圖書館打烊前十分鐘,她和抱著一本科幻小說的Hanna道別。或許是因著出遊前的興奮,難得跟到了門口,卻透過門上玻璃看見女孩進到一輛車裡──這不尋常,平時Hanna是自個走回家的,而且更不尋常的是駕駛座上那人。

 

        她對那個只看得到半張臉的男人有點印象,大概叫Trent什麼的,經常出現在圖書館,似乎和管理員女士有著曖昧關係,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Hanna為什麼會在這時間上他的車?她從未見過他們談話。

 

        這事有點奇怪,不過可以明天再問,反正她們有整整兩天的時間會混在一塊。

 

        聳聳肩,回到電腦使用區的Samantha揹起背包準備離開,只是看著停在Hanna墓碑上的遊戲畫面,她偏頭想想,第一次出於好奇玩了一下──以系統管理員的身分──接著讓自己最喜歡的名字留在排行榜首位。這真是太簡單了。

 

        走在回家路上不自覺哼起歌,她不知怎地開始想著,如果她們的友情……友情……維持得足夠長久,那麼,等到Shaw會願意讓她自個出遠門的年紀,她要在長假開始之前買兩張到俄勒岡的機票,和Hanna兩個人親自踏上那塊土地。

 

        她總得和她一起去的,因為……

 

        她覺得Hanna總歸是等不到遊戲破關那天了。




///

 

 

 

        打開房間主燈瞬間,Shaw只想說見鬼。

 

        這真不是她的問題,無論是誰,在踏進房間開燈瞬間看見一個蹲坐在床邊角落、直直瞪著門口的女孩都會嚇到,尤其那女孩的氣色差得可怕,本就蒼白的臉此刻甚至死了一般地慘,毫無生氣,紅腫眼眶裡頭只盛著滿佈血絲的眼珠子,看來狠狠哭過一陣。

 

        她想問她怎麼了,卻僅是不發一語把身上物品歸位,拿了毛巾就朝浴室去。

 

        半夜一點,因著方才所見深感煩悶便只簡單沖過澡的Shaw甚至略過許多習慣動作,迅速穿上衣服走出浴室,就從冰箱拿了一包冰塊用紙巾覆住,回到房裡遞給正在恍神的Samantha。好像注意不到四周動靜的她沒有反應,一動不動,於是她直接把冰塊壓到她眼上。

 

        「妳為什麼在這?」咀嚼半天後才吐出的這句話,連Shaw自己都覺得不太友善,但總算是個開頭。她有預感,如果自己不說話,Samantha會在這裡當整晚的沉思者,而她就不必睡了。

 

        「……我不能……在這裡嗎?」

 

        就連冰塊壓到臉上都沒有反應的Samantha終於極度緩慢地抬頭,讓依然渙散的視線往Shaw身上走,顫著唇角的她話說得也慢,像在忍耐壓抑著情緒或一些其它的什麼。那些究竟是什麼,Shaw不清楚,只覺得平時溫軟甚至稍嫌甜膩的聲音此刻粗啞得刺耳,令她越發不適。

 

        算是允許了小傢伙繼續待下,「我的意思是,妳今天不是要住外面?酒店都訂好了。」以問題回答問題的她皺起眉,按平時習慣關上主燈,坐到書桌前打開書與檯燈。

 

        「她不見了。」

 

        簡短回答後是細微啜泣聲傳入耳裡,背對著Samantha的Shaw僵了下,但沒有轉身。即使以前看過小傢伙哭,還不只一次,卻不認為此刻自己應該這麼做──她能理解她正因另一個人感到難過,只是無法懷有同感,也不懂安慰,而這……或許只會加深這份悲慘。

 

        她知道,所以什麼都不做,只是隨意翻著書頁靜靜等待。

 

        至少翻書的聲音能夠使人分心。

 

        「Shaw……」過了很久,真的很久,但耐不住疲倦打起瞌睡的Shaw聽見呼喚便立刻醒覺過來,含糊地應了一聲。「我今天……能睡在這裡嗎?」

 

        話裡帶著濃濃鼻音,但Samantha聽來空虛、冰冷甚至絕望。

 

        這讓本想答應的Shaw搖頭:「妳長大了,這張床塞不下了。」

 

        她有預感,如果答應下來,事態只會走向對她而言更陌生、更無法處理的境地。現在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拿這樣的孩子怎麼辦,她只可能讓Samantha感覺更糟……一切關於情感的事全會被她搞得一塌糊塗──每個她無意傷害卻因她受傷的人都這麼說,所以她們不該在這種時候長時間同處一室。

 

        「……拜託,我睡地上。」然而罕見詞彙使正在考慮的Shaw更清醒了。一起居住的數年之間,來自Samantha的請求屈指可數,這些請求的共通性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辦不到、非得她幫忙不可,於是她懂了什麼。「就到早上,我不會一直賴著……」

 

        她理解她未到萬不得已不會開口請求。

 

        她知道她們的血液裡流著相同高傲與自尊。

 

        她一直記得……她說遇到真正難過的事就會哭。

 

        ……無論如何,Samantha相對於她終究有那麼一點脆弱,或許因為過往經歷,又或許因為與生俱來的、她未曾擁有的豐沛情感。她的眼淚太多了,像壞掉的水龍頭般一開就關不上,小時候還總是流著鼻涕哭得很醜地大喊大叫,但再怎麼醜、再怎麼吵都比這樣掉眼淚要好。


        而且孩子在那一方黑暗裡看來更加無助、更加渺小了,所以還能怎麼辦。這些想法在腦裡來回翻攪不去,忍著一口氣不嘆出聲的Shaw熄去最後燈光,大步走到仍蜷縮於角落的女孩身前,不加思索地按住瘦削肩頭,把她推到能躺平在床上的姿態。

 

        Samantha木偶似地任她擺佈。

 

        接著她移開視線,在床邊站了半晌。

 

        就在決定自個睡地板的時候,手腕被顫抖著的手握住了,輕輕扯了兩下,宛若深怕被拒絕的試探,於是她在黑暗裡往下望,一時間竟感覺眼前的Samantha陌生異常,但又那麼熟悉,彷彿歲月在數秒間盡皆倒退,一路回到她們初見之時。

 

        那是有點遙遠,但她依稀記得。

 

        當時傷痕累累的她還害怕她,而始終獨行的她不喜歡她,然而這些……Shaw甚至不知道如何稱呼的這些在某個早上之後徹底不一樣了。彷彿知道真的能夠無須害怕的孩子不再戒慎恐懼、學會笑了,似乎還挺喜歡她,像團暖呼呼的毛球一樣漸漸靠近,而她總不自覺地將界線往後挪移,但這一切又在某個早上──

 

        惱怒地捏了下鼻樑,決定不再想這些年在腦海糾纏過久的問題,Shaw抓過那包半融冰塊扔到一旁,放棄似地躺到不剩多少空間的床上。

 

        她背對她,隔著一道狹窄距離。

 

        「……我本來以為,Hanna能讓我好過一些,她……很好。」又過了很久,真的很久的一段時間,Samantha訥訥地開口,而終得聽聞那個女孩名字的Shaw沉默不語,只聽著齒間顫出的小小聲響。「我以為她能……讓我忘記很多事,但她不見了,我等了她十個小時。」

 

        「或許臨時有急事,只是來不及通知妳,就是……別想太多。」雖然更想說沒人會傻傻等上十小時的,但Shaw選擇不提,畢竟她留在這裡不是為了讓Samantha感覺更糟,她在努力,卻又忍不住問:「所以……妳想忘記什麼?」

 

        背後安靜許久,直到Shaw真要睡著了,聲音才幽幽響了起來。

 

        「……沒什麼,只是……謝謝妳。」

 

        只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已經闔上雙眼的Shaw突然感覺自己被抱住了。本能讓她反射性地想掙脫,但很快意識到自己並不討厭這個擁抱,也不真的想推開,畢竟那隔著禮貌距離,再說……Samantha大概很需要這麼做,於是她沒有拒絕。

 

        「她會回來的……別擔心。」

 

        想了又想,好不容易再擠出一句近似於安慰的話,讓沉默再度回歸並且充斥身周,疲倦不堪的Shaw搖搖頭,最後的最後,她翻過身去面對於靜謐中無聲流淚的女孩,將手擱上單薄身軀,輕輕拍著僵硬背部,只希望Samantha趕快睡著。

 

        「我也希望……」

 

        因為流淌出深重悲傷的一字一句融著淚水仍在耳邊打轉。

 

        躁動、慌張、悶窒,像因涔涔冷汗黏在背上的潮濕衣料,懷著冰冷惡意滲進骨髓透入腦裡,這一切、身邊女孩帶來的一切都使她困擾難受,如同拷問,一次次按著她的頭壓下混濁水面,在掙扎中迫使含有過多鹽分的鹹苦液體侵入她的鼻腔,用疼痛刺激所有感官。

 

        想像畫面太過逼真,讓Shaw使勁眨了眨眼,下意識用手背抹過臉頰,卻一如既往地什麼也沒有,殘留的只是乾燥皮膚相互摩擦後的遲鈍刺痛──她依舊無法找到原因,不能感覺到身為普通人類應該感覺的,也不能讓另一個人好受一些。

 

        她知道的太多,但能做到的太少。

 

        這讓一切變得更加艱難。

 

        然後,有生以來第一次,Shaw因此感到憎惡。

 

        ……關於這樣的自己。




///

 

 

 

        那天早上,Samantha久違地做了早餐。

 

        在她痛苦地呻吟著醒來並感到頭痛欲裂之後,在她恍惚許久才想起自己在這房裡的原因之後,在她憂傷地盯著眼眶下方微微泛黑的熟睡面孔之後,在她……觸著枕上濕潤、開始想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後。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知道,即使用上自那日起的所有時間企圖釐清,卻到此時都不清楚,也根本矯正不了。更悲慘的是,被詛咒一般的她甚至無法遺忘這份感覺,只能不斷想著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

 

        而現在,事情……在她身邊的一切變得更糟了,那份關於Hanna的強烈直覺依然死死抓著她不放,從中滲出的不祥氣息更散發恐懼,令她害怕得渾身發抖,不住去想,或許自己所承受過的與正在承受的災難,早已讓她成為災難本身,她便是一切根源,而在身邊的全要受難──

 

        抑去嘆息,發現自己或許又要落淚的她摀住雙眼一再深呼吸,只在小心翼翼地下床之前,小心翼翼地輕吻了那隻不知為何搭在自己臉上的手。

 

        最終Samantha沒有叫醒Shaw,按著規律日程獨自出門了。

 

        過上兩個小時,Shaw醒過來,看到時間便猛地跳下床,在急促打理衣裝儀容時才抽空往床鋪望了一眼。她在心裡罵著忘記設定鬧鐘的自己,只是想到真正原因,突然就不知該罵誰了,於是她鬱悶地翻了個白眼並衝出房門,卻在看到餐桌上擺著的食物時煞住腳步。

 

        ……她盯著它們,感覺這像道謝。

 

        然後感覺好了一點。

 

        因為……天知道她多久沒在家裡看過早餐了?但現在……此時此刻她有了份跟以前一模一樣的早餐,或許這代表Samantha並不覺得她的存在毫無作用甚至讓一切變得更糟,或許她讓她好了些,而這……可能是件好事──不,這就是件好事。

 

        想著實驗時間大概已經過半,決定放棄趕去學校的Shaw索性丟開背包在餐桌前坐了下來,用雙手抓著早已冷去的大型三明治,看了會兒便大口咬下。

 

        她安靜咀嚼著,又感覺這有一點像是交易,但不覺得怎麼樣,畢竟一個夜晚、半張床鋪換來一頓量身訂做的久違早餐,挺合理的。雨季中難得放晴的陽光慢慢溢了進來,她望向窗外,異於常態地吃得很慢,但依然不覺得怎麼樣,只是咀嚼著。

 

        今天天氣不錯,她想,適合翹課也適合去走走。然後不禁想到了一早便不見人影的Samantha。她想她在陽光之下也會覺得好一些的,或許現在已經和那女孩碰面,正在一起做些中學生才做的事,譬如逛街、譬如逛博物館、譬如在路上大聲吵鬧,譬如……那些自己過往從沒做過的事。


        她想。

 

        在一團涼涼的辣醬與肉排中不可思議地感覺溫暖。




///

 

 

 

        五年以來,Samantha第一次打給Shaw。

 

        在此時此刻之前,彼此的號碼都是存在著備而不用的一組記憶,畢竟若是可以自己解決事情,她絕不求助……但現在,待在家中廁所裡頭已半小時的她是真的沒辦法了。

 

        打到第三通時Shaw接起電話,一如既往的淡漠口吻中隱約摻了些急迫與困惑,似是從這通電話明白某件非比尋常的大事發生了,而一手緊緊壓著下腹的她只簡述了現下所需。有著嘈雜背景音的話筒那端沉默半晌,她隱約聽見Shaw往別處喊了些什麼,又過上片刻才回到對話裡。

 

        「我房間裡有,放在櫃子第二格……妳一眼就能看見。」清了清喉嚨的Shaw輕聲說道,甚至讓她有種裡頭含帶溫柔的錯覺。

 

        「我……我沒辦法,它一直、我不知道該……」聲帶倏地縮緊,想冷靜敘述情況卻掩不住慌張,她把手機握得越來越緊,像要將它粉碎。彼端的Shaw默不作聲,於是她咬住唇,和下腹那股似能將人絞殺的劇烈疼痛對抗,再次求助:「我想止住它,但真的沒辦法……我不想把它們弄得滿地都是,這些都……」

 

        「等我。」

 

        Shaw掛了電話。

 

        聽見斷訊聲響,仍在承受疼痛的Samantha拋開手機,想到剛才那些無論如何都止不住的哽咽,突然想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最好能夠直接掉進馬桶裡,然後在徹底消失的前一秒壓下沖水閥,這下就不必管那麼多了。天才知道為什麼這種事會如此難受,簡直天譴。

 

        好似有無數電線在她腦裡交纏著劈啪作響般,一瞬間,她覺得這約莫是種無可避免的修行,所有雌性人類都得踏過的艱困關卡,差別只在好過與難受,或者子宮內膜混著血水剝落並自體內流出的快慢程度──這並不公平,她毫無意向地想著,悲慘地笑了起來。

 

        疼痛讓時間向度扭曲著在長短之間擺盪。腦袋早就宣布停止運作,僅能以低吼宣洩痛楚的她覺得已過了一輩子,但不知道為何自己尚未死去。

 

        「開門。」

 

        就在即將放任自己失去意識之前,不耐口吻與急促敲門聲同時響起,Samantha倏地清醒,勉強伸長了手轉開浴室門鎖,一袋東西隨後扔了進來,接著不必她親手壓回,門便被彼端的人扯了回去。砰地一聲,她愣愣地望著地上物品幾秒,才將其撿起、拆開。

 

        被捏在指間的這東西怎麼用她很清楚。但真正使用上還是有點問題。

 

        ……她害怕,未曾思及的莫名其妙。

 

        無名恐懼使想像疼痛趨近真實,疊上生理疼痛折騰著擠壓成一團恐怖混沌,於是管狀的小玩意怎麼也無法被塞進它能產生作用之處,幾次嘗試後她越發著急,手不斷發顫,額際冷汗點點滴滴順著頰邊滑下直落地面,積累而成的模糊形狀似在放聲嘲笑──她竟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當然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直到叩門聲再次響起,她才真正回到現實。

 

        「好了嗎?」

 

        茫然望著門板的她無法回答。

 

        只愕然想著為什麼早該離去的Shaw還在這裡。

 

        接著便眼睜睜地看著門扉開出一道窄縫,看著Shaw的銳利視線從自己臉上落下,轉向手裡那沾滿混濁血液的管狀物──任誰都想逃走,她也是,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像被獸夾狠狠咬嚙住的悲慘動物,窮途末路,只能坐在原地默然無語。

 

        「……別說妳不會用這個。」在門口陰沉沉地板著臉,Shaw的下顎繃得死緊。

 

        Samantha張開嘴卻依舊回答不了,只是移開視線。

 

        而燈光瞬間熄去。

 

        透過室外微光,一時還沒能適應黑暗的她只看見神情極度不耐的Shaw踏進浴室,搶奪似地拿走那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管狀物扔進垃圾桶,從撕扯聲中知道Shaw拿出了另一個。詭譎預感閃過腦中,下一刻她便發現Shaw半跪在自己面前。

 

        「把腿張開。」Shaw說,以不容置疑的沉著語氣,彷彿她已從醫學院畢業還成了婦科醫生,但Samantha嚇壞了,只對她一個勁地搖頭。「我不能讓妳一輩子霸佔這裡,晚點我還要回來洗澡,所以,聽話。」

 

        Samantha完全不明白Shaw的腦裡裝什麼,卻知道她要做什麼──親自教學示範。

 

        這絕對是全世界最惡劣的教學示範。可Samantha並沒有拒絕權力。

 

        因為Shaw極盡溫柔能事地要她聽話,她只能照做。

 

        「……Shaw、我不是……」想要抗拒,卻努力說服自己將夾得死緊的腿張開,緩緩地,雙手緊壓下腹的Samantha無助地感覺每個呼吸都不再屬於自己。就在她身前的Shaw半聲沒吭,但溫熱指掌撫上她的腰際,而她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我只是現在沒辦法,只要再一點時間……」

 

        「放鬆,這沒什麼,總之記住這感覺。」

 

        以略微不穩的音聲輕緩低語,Shaw一手扣著她的腰,使力讓她的身軀微往後傾而臀部向前,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盡皆燒上面頰,但不僅如此,當帶著薄繭的指於淺薄黑暗中壓進黏膩柔軟輕劃向後,她整個人僵住了、連氣都不敢喘,因為曾浮現過無數次的深刻慾望在此時不合時宜地現出醜陋樣貌──變態扭曲如同深淵漩渦,內裡伸出的無數雙手帶著火焰,燃燒得比以往更加盛大,而卑微軟弱的她無能為力,僅能任其攫抓拖入,感覺自己就要被徹底焚毀絞碎。

 

        她記不起的事情太少了。

 

        ……那份被親手葬於泥濘之下的可恨錯誤,也不在範圍之內。

 

        就是這個瞬間,她竟不禁想著,那個年幼的自己為何無視直覺警告打開了那扇門,又為何會在認為自己即將痊癒、試著讓一切回歸正確的那晚看到那份證明文件。


        如果一切從未發生──

 

        「妳得記著,以後別怕了,妳還是得自己來。」

 

        Shaw叮囑道,口吻如例示般毫無感情。當在柔軟黏膩間行得極緩的指尖探著那處緊閉隱密,雙腿倏然緊繃的同時腦內閃現無數雜沓畫面,那份在心裡壓抑過久的酸澀苦痛隨之湧上,讓Samantha幾乎想放聲大哭,卻只能緊抓衣角忍耐,而當塑膠細管被緩慢推進體內,感受異物侵占而入的她咬緊不住發顫的牙,再也沒能記得呼吸,終是伸長了手攀住Shaw的肩頭。

 

        接著有個軟而細緻的什麼從管子裡被擠壓著突出,就此停留在她的體內。

 

        它止住了不斷流淌的血。

 

        也止住了Shaw的動作。

 

        她倆僵持著維持一瞬靜止,但最後Shaw還是動了,把已經無用的塑膠軟管扔到垃圾桶裡,至於被這一切折磨得徹底失去氣力的她,只能茫然看著永遠走在自己前頭的大人起身,看著她走到旁邊洗手台扭開水龍頭,用力搓洗染滿混濁血液的雙手。

 

        「待會吃片止痛藥,多喝熱水。」

 

        聽若未聞,並不回應的Samantha緩緩將虛軟雙腳併攏。

 

        就在這短暫剎那,她虛弱地望著染滿黏稠暗紅的右手,忽然想起那個全世界都說失蹤了,卻始終縈繞於自己腦內未曾離去的褐髮女孩,突然好奇她是否也在扭曲噁心的生理疼痛中經歷過這些怯縮、惶恐甚至驚慌,可這想法沒能維持住半秒,畫面轉瞬成為夜裡那輛藍色的車,它停住、它開門、它鎖成一方密閉空間,它往前行,循環往復。

 

        ──最終消失。

 

        於是她不能知道答案,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數月間糾纏不去的疲憊困乏帶來龐大空虛,而此時,它們一點一滴成了希冀與憤怒。

 

        「……她死了。」

 

        於是抓著褲頭的Samantha啞著聲音說道。

 

        她不由自主,因為那些從未真正聽見過的車門聲響磅然轟進腦裡,在迅速開闔間震出深沉恐懼,使她害怕再不開口就要失去機會,儘管這絕不是正確時機,然而一個從那日起便存在心中的想法正急迫催促著她,她無法抗拒。

 

        還在洗手的Shaw深皺起眉:「誰?」

 

        就一下子,已經穿好底褲長褲的Samantha倏地站起身,在隱約晦暗中將毫無防備的Shaw猛地推到牆上制住。全然不知這份力量從何而來,她劇烈顫抖著的左手扼著她的喉頭,在逼近中消弭所有距離,甚至讓溫熱氣息吐進微張唇瓣──即使下身在興奮與不適間的掙扎提醒她這一切有多荒謬,但她沒有放棄。

 

        「只有我知道她死了……」

 

        她低聲控訴。

 

        「Hanna Frey,是嗎。」

 

        面不改色的Shaw語調亦同樣沉著,像她早已知曉答案。

 

        尖銳滾燙的憤怒頓時蓋過所有還殘存體內的多餘情緒,從不知道自己能夠如此瘋狂卻又冷靜的Samantha讓拇指在動脈上掐得更緊,讓它們深深陷進肌膚,像想置身前這個對生命近乎漠然的女人於死地──或者地獄。

 

        「遺產……那些錢全都是妳的了,我只要求一件事。」儘管於難以辨明顏色的失光空間裡頭,如被惡魔操控的Samantha仍望著眼前輪廓細細低語,陰沉狠戾,即使感覺到脈搏躍動也絲毫沒有放輕力道:「用妳所知的一切技巧折磨Trent Russell,然後、殺了他。」

 

        兇手只能是那個人。她想。終於說出口了。

 

        第一次,她拒絕放棄那些被奪走就再回不來的,她要那個男人成為獻祭牲品──從他身上剜下塊塊腐肉、自他頸項鑿出鮮紅井泉,以聊勝於無的死亡填補她們所遺失的──即使她明白這不存任何實質意義,但若不這麼做,盤據體內的憎恨與悲憤該何去何從?那方越裂越深的傷口該怎麼辦?肯定早連呼吸都沒了的Hanna又該怎麼辦?

 

        這些在Shaw回應以前全無答案,Samantha只知道時間就此在無語空間中凍結。

 

        與她相互注視著的Shaw至此仍安靜如常,眼底未存半絲波動,連氣管被扼住都不掙扎,彷彿自己從未提起過的副業被發現全無所謂,即使那見不得光──僅在夜裡行動的雇傭殺手對此似乎毫不意外,像早知道她會發現,最多,只是好奇自己何時暴露。

 

        她以為Shaw會問,但打破沉默的並非問題。

 

        「我不接受未成年者的委託。」

 

        那道聲音冷然決絕。

 

        聽出這份拒絕沒有轉圜餘地的Samantha嗤笑一聲,讓手從厚實頸間滑落。

 

        這次,她不確定失去所有力氣的是否僅是身軀,又或者,是否有些其它的、例如希望或絕望一類的什麼隨之墮進深不見底的地心之中──這一剎那她只想要在這座城市縱下沖天大火,使它燒盡一切可笑至極的支離破碎,讓淚水不堪痛苦醜陋盡數蒸發,使生靈塗炭,讓瀰漫焦臭的漆黑廢墟成為此地唯一風景。

 

        「……即使是我?」

 

        她輕聲問道,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再也不願在乎,無論是正確也好、錯誤也罷,亦或那差一點就將被親手扼殺殆盡的汙穢情感。畢竟一直以來她是那麼努力想保住所有重要的,卻仍被剝奪太多幾近一無所有,而現在,她只想為那個女孩和自己討回些許公平──假如答案為否,那麼……即使烈焰燒毀這棟房子這個女人也不可惜。

 

        因為這代表她們共同度過的所有時光都毫無意義──倏忽而現的柔軟,憎恨、溫暖懷抱、血緣、寧靜、過載記憶、承諾、本不存在的愛──就像那一年與此生往後皆無能得見的夏季星河,全都僅是玩笑般的泡沫幻影,合該破滅。

 

        但在最終末日到來之前,她仍鼓起勇氣留下一絲愚蠢至極的天真期盼。

 

        就只矛盾地為了那一點早已褪色的美麗。

 

        於是使盡全力緊緊擁住僅存信任,即使身體疼痛難堪也堅持著站穩腳步,十四歲的Samantha Groves在無聲默禱中凝視抹上霜色的眸,深切專注如同這將是最後一次。

 

        而二十二歲的Sameen Shaw可能猶豫了一秒,也可能沒有。

 

        「即使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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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這個故事的起源基本上就是跟棉條有關的那一幕……

最一開始我只是想寫這個……

所以寫完這段我就不知道要寫什麼了。


啊這首歌是Daughter為Life is Strange的前傳所做的歌,所以基本上就是貼著Chloe的心境所做,但我覺得很適合。你有了PTSD而不自知,只以為這是詛咒,所有人也不知道這件事,沒有人能解決這問題,於是你在憤恨茫然中徬徨度日。

然後你遇見一個人,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全新支柱,但她轉瞬即逝。

你找不到她,你只剩下自己了。

還有什麼比這首歌更適合。


Burn It Down 歌詞:

Always said I was a good kid
Always said I had a way with words
Never knew I could be speechless
Don't know how I'll ever break this curse

總說我是個好孩子
永遠都說我喋喋不休
從不知道我能如此沉默寡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破解這個詛咒

Now the world is only white noise              
Frequencies that I can't understand              
I can't be bothered with the teachers              
Always trying to shape the way I act              

現在世界不過充斥著白噪音
充斥著我無法理解的頻率
我不會被教師們干擾的
他們永遠都想把我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焚毀一切,燒盡所有

I'll set fire to the whole place
I don't even care about our house
It's not the same in here since he left anyways

我將在所有地方縱下大火
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房子
反正從他離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焚毀一切,燒盡所有

Momma told me all of this is              
Just a place we have to settle for              
Less than anything we dream on              
We'll continue to be disappointed              

母親告訴我這一切
我們只需要努力去適應
比我們所夢想的還要卑微
我們將繼續失望下去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I feel down              

我是如此失望
沉淪著如此絕望
近乎瘋狂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down, burn it
Burn it, burn it

焚毀一切,燒盡所有
讓一切都在大火中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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